清晨五点半,奥运村的天空还是深蓝色的,只有天边透着一丝鱼肚白。
江浸月醒了。不是被闹钟叫醒的,而是自己睁开了眼睛。她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简单的纹路,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沉稳有力,但比平时快了一些。
今天下午两点,女子十米台预赛。这是她奥运征程的第一战。
她坐起身,感觉胃部有些不适——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像塞了棉花的感觉。
昨晚开幕式结束后,她在餐厅只吃了半份沙拉和几口米饭,现在虽然饿,却完全没有食欲。
“浸月,你醒了?”对面床上的夏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几点了?”
“还早。”江浸月轻声说,“你再睡会儿。”
夏冉揉着眼睛坐起来,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打量她:“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没事。”江浸月摇摇头,下床洗漱。
镜子里的自己确实脸色有些苍白。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精神振奋一些。但那种胃部的沉坠感还在,伴随着隐约的恶心。
这是赛前焦虑。她知道。从青奥会到亚运会再到世锦赛,每次大赛前她都会有类似的反应,只是程度不同。
但这一次,是奥运会。症状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洗漱完毕,换好训练服,江浸月拿起手机。屏幕上有几条未读信息,都是家人和队友发来的加油祝福。她一条条看过去,最后停在沈栖迟的信息上——凌晨四点发的。
“醒了告诉我,带早餐给你。”
江浸月看了看时间,现在五点四十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复:“醒了。在房间。”
几乎是秒回:“十分钟后到。”
六点整,敲门声准时响起。夏冉已经又睡着了,江浸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开门。
沈栖迟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个保温袋,身上穿着简单的运动T恤和短裤,头发微湿,像是刚晨练回来。
“这么早训练?”江浸月小声问。
“适应时差。”沈栖迟走进房间,把保温袋放在小桌上,“你先吃点东西。”
他打开保温袋,食物的香气立刻飘散出来。不是奥运村餐厅标准的营养餐,而是……江南小菜。清炒虾仁,糖醋小排,还有一小盒冒着热气的菜肉馄饨。
江浸月愣住了:“这是……”
“我妈和苏阿姨昨天在奥运村外的中餐馆借厨房做的。”沈栖迟把筷子递给她,“她们知道你大赛前胃口不好,说这些是你从小爱吃的,应该能吃得下。”
江浸月接过筷子,看着那些熟悉的菜肴,眼眶突然热了。虾仁炒得晶莹剔透,小排的糖色裹得均匀漂亮,馄饨的皮薄得能看见里面的馅料——都是妈妈的味道。
她夹起一个虾仁放进嘴里,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奇怪的是,那种恶心的感觉居然消退了一些。
“你怎么知道我吃不下饭?”她边吃边问。
沈栖迟在她对面坐下:“昨晚开幕式结束,你在餐厅只待了十分钟就出来了。今早五点半就醒了——平时大赛前你都会这样。”
江浸月低头吃馄饨,热气熏得眼睛发酸。他总是这样,观察得那么仔细,记得那么清楚。
从六岁第一次比赛前她紧张得拉肚子,到十岁青奥会前她失眠一整夜,每一次,他都知道。
“栖迟,”她轻声说,“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跳不好。”江浸月放下筷子,“怕辜负这么多年的努力,怕让所有人失望。特别是……这次奥运会,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十五岁参加奥运会,在外界看来是天才的荣耀。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运动员的黄金期很短,女跳水运动员尤其如此。
这次如果表现不好,四年后十九岁,身体发育、伤病、状态起伏……太多不确定因素。
沈栖迟沉默了一会儿,说:“还记得你第一次跳十米台吗?”
江浸月点头:“记得。六岁,吓得直哭。”
“那时候你也说怕。”沈栖迟的声音很平静,“但你还是跳了。而且从那以后,每一次害怕,你都跳了。”
“这次不一样……”
“一样。”沈栖迟打断她,“站在跳台上时,都一样。高度一样,水一样,动作一样。不同的只是外面的观众变多了,镜头变多了,但跳下去的那个瞬间,还是只有你一个人。”
江浸月抬起头,看着他。晨光从窗户透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十五岁的少年眼神清澈,语气笃定,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所以,”他继续说,“就当是又一次跳十米台。和六岁时一样,和青奥会时一样,和世锦赛时一样。跳下去,就行了。”
简单的道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格外有说服力。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感觉胃部的沉重感又轻了一些。她又吃了几口菜,这次是真的有了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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