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九幽忘情录 第2章 血染蔷薇

砺道台的死寂被打破时，李汐沅和林铃的身影已消失在蜿蜒下山的石径尽头。那根顶端炸裂、遍布蛛网般裂痕的测灵石柱，兀自冒着缕缕不祥的黑烟，像一道丑陋的伤疤，烙印在青云宗所有人的眼底和心上。

“查！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孽障抓回来！”宗主大殿内，须发皆张的青云宗主秦岳一掌拍碎了千年铁木所制的桌案，木屑纷飞。他脸色铁青，眼中交织着惊怒与一丝难以压制的贪婪。擎云境二层！那冲天而起的九幽魔光做不得假！一个万年废柴，怎会突然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是逆天改命的秘宝？还是……某种禁忌传承？

“宗主，”赵乾脸色惨白，声音发颤，“那力量……绝非正道！阴森可怖，带着九幽冥狱的死寂之气！李汐沅此子，恐已堕入魔道！”

“魔道？”秦岳眼中厉芒一闪，随即化为更深的算计，“是魔是道，重要么？重要的是那力量！传令下去，封锁山门，派出所有执法弟子和内门精锐！活要见人，死……也要把那力量的秘密给我带回来！记住，此事绝密，不得外传！”他深知，在这末法废土，任何一丝超越常理的力量，都可能引来更恐怖的存在觊觎。

死命令如同冰冷的锁链，勒紧了整个青云宗。山门轰然关闭，阵法光幕流转，透出肃杀的寒意。一队队气息明显强于外门弟子的执法队和内门精锐，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手持法器，沿着下山各条路径凶悍扑出。他们的眼神，比面对凶兽时更加狂热和狰狞——那不再是追捕一个废柴，而是在围猎一个可能蕴含着惊天造化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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崎岖的山道上，林铃的脚步有些踉跄，呼吸急促。她看着身前沉默疾行的李汐沅，那洗得发白的灰布衣衫下，单薄的背影仿佛蕴含着某种让她心悸的力量。

“师兄……”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刚才…刚才那光柱…还有石柱……”她亲眼目睹了那吞噬一切的漆黑光柱，感受到了那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眼前的李师兄，熟悉又陌生得可怕。

李汐沅脚步未停，声音低沉，带着九幽浸染过的寒意，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安抚：“小铃，那不是我的力量，至少现在不是。它只是……醒了。”他无法解释九幽御魂诀的来历，更无法诉说那跨越时空的仇恨与悔恨。“相信我，跟着我，会更危险。”

林铃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摇头，发间的野蔷薇微微晃动，带着露水的清新：“我不怕！师兄去哪，我就去哪！只是……”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道，“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宗门…宗门会怎么对你？”她并非天真，砺道台上那些内门弟子和赵乾长老眼中的贪婪与杀意，她看得分明。

“宗门？”李汐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讥讽，只有看透世情的漠然与一丝苍凉，“从今往后，青云宗与我，只有血仇，再无瓜葛。”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林铃，幽深的眼眸仿佛穿透了山林的迷雾，看到了那即将到来的血色三日，“他们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你。留下，你我皆是砧板鱼肉。”

林铃的心猛地一沉，看着李汐沅眼中那不属于少年的沉重与决绝，她用力咬住下唇，将所有的疑问和恐惧都咽了回去，重重点头：“我信你，师兄！”

李汐沅不再言语，转身继续前行，速度更快。他的神魂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铺开。炼体五层的林铃毫无所觉，但李汐沅却“听”到了——后方山林中，枝叶被急速刮动的沙沙声，以及压抑着的、带着兴奋杀意的粗重呼吸！

追兵来了！而且不止一队！

“走这边！”李汐沅猛地拉住林铃的手腕，方向陡转，不再沿着主路下山，而是折入一条更为陡峭、布满荆棘藤蔓的隐秘兽径。林铃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脚下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一下，身体向前扑倒。

嗤啦！

一声裂帛轻响。

林铃的淡紫色纱裙被尖锐的荆棘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手臂上一小片白皙的肌肤，上面瞬间被划出几道细密的血痕。

“啊！”林铃痛呼一声，脸上血色褪尽。

李汐沅眼神一凝，迅速扶住她，目光扫过那道血痕和破损的衣裙，一丝难以察觉的戾气在眼底闪过。他动作没有丝毫停滞，低喝一声：“忍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冰凉气息的九幽之力顺着他的指尖，瞬间渡入林铃手臂的伤口。那几道血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流血，边缘开始缓缓收敛！同时，那丝冰凉的气息也暂时压制了火辣辣的疼痛。

林铃瞪大了眼睛，感受着手臂传来的奇异感觉，惊愕地看着李汐沅。

“别分心，快走！”李汐沅收回手，不容置疑地拉着她继续向更深的密林钻去。他能感觉到，渡入的那一丝微末九幽之力，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蛰伏在体内那庞大力量的凶性！一股暴虐的吞噬**在血脉深处咆哮，仿佛要撕开他的皮囊，将周围的一切生机掠夺殆尽！他强行压制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拉着林铃的手更用力了几分。

林铃看着师兄紧绷的侧脸和鬓角不知何时又悄然多出的几缕刺眼白发，心头猛地一酸。她不再犹豫，忍着脚下荆棘的刺痛，紧紧跟上。

**“情丝缠道心，如藤绞古木。不断则道消，断之……木死藤枯。”** 这句冰冷法诀，此刻在李汐沅心中激荡。他深知九幽御魂的代价是斩情绝性，可看着身边这个因他而受伤、却依旧选择信任跟随的少女，那前世被诛仙剑洞穿的痛楚，与今生遇见林铃惨死的画面疯狂重叠！

他不能断！至少在救回她们之前，这情丝……纵然是绞杀道心的剧毒藤蔓，他也要死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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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深处，光线愈发昏暗。

“头儿，血迹！还有布条！”一个眼尖的执法队员蹲下身，从一丛荆棘上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片染血的淡紫色纱帛，脸上露出兴奋的狞笑。他炼体六层的气息带着不加掩饰的凶悍。

“哼，果然慌不择路，钻了兽道！”为首的执法队长，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正是内门执法队小队长王莽，闻道境一层巅峰！他一把抓过那染血的布条，放在鼻端深深一嗅，眼中贪婪之色更浓，“带着个拖油瓶，还受了伤，跑不远！散开！呈扇形包抄！记住，宗主有令，那李汐沅要活的！至于那个小丫头……”他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碍手碍脚，就地解决！动作干净点！”

“是！”周围七八个气息彪悍的执法队员齐声应诺，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们如同熟练的猎犬，瞬间散开，呈扇形悄无声息地向李汐沅和林铃消失的方向包抄过去，动作迅捷而致命。丛林追猎，是他们最擅长的把戏。

李汐沅拉着林铃躲在一棵巨大的枯树腐朽的树洞阴影里。林铃脸色苍白，紧紧捂着受伤的手臂，身体因恐惧和疼痛而微微发抖。李汐沅屏住呼吸，强大的神魂感知将外面执法队员的对话和包抄路线清晰地“映照”在脑海。

闻道境一层巅峰的王莽！炼体六层到七层不等的精锐执法队员！这阵容，足以碾压任何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群体！青云宗为了他体内那尚未掌控的九幽之力，已然不惜派出核心力量，甚至下达了格杀林铃的命令！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从李汐沅的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冰寒、属于九幽的黑暗！

“待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不要出声！”李汐沅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将林铃往树洞深处又推了推。枯树腐朽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腥味，将少女单薄的身影勉强遮蔽。

林铃死死咬住嘴唇，用力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看着李汐沅转身，那破旧的灰布身影融入昏暗的密林，仿佛一滴水汇入了深不见底的墨潭。

李汐沅没有选择退避。时间紧迫，追兵不止这一队。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最狠辣的手段，解决掉眼前的威胁，制造足够的混乱和震慑！

他像一缕没有重量的幽魂，借助嶙峋怪石和茂密灌木的掩护，无声地绕向王莽等人的侧后方。九幽御魂诀的力量在体内沉寂地流淌，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更强烈的吞噬渴望。他强行引导着这股狂暴的力量，压抑着它毁灭一切的冲动，只将感知催发到极致。

目标锁定——落在最后面、一个正警惕地四处张望的炼体六层队员。

就是现在！

李汐沅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只有一道快到极致的灰影，如同从阴影中扑出的致命毒蛇！他调动了这具身体能承受的极限力量，融合了一丝九幽御魂诀赋予的、源自本能的杀戮技巧。

“谁？！”那名队员似乎察觉到一丝风声，猛地转身，手中精钢长刀下意识地横劈而出！

晚了！

李汐沅的身影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诡异角度，贴着刀锋切入！他的右手五指并拢如锥，指尖缠绕着微不可察、却能吞噬光线的九幽黑气，精准、狠辣地刺向对方毫无防备的咽喉！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骨骼被强行洞穿的闷响！

那名队员的眼睛瞬间瞪大到极限，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茫然。他手中的长刀无力地滑落，双手徒劳地去抓扼住自己咽喉的“凶器”，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冷刺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黑暗！那缕微弱的九幽黑气如同贪婪的活物，瞬间钻入伤口！

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更恐怖的一幕发生了——以咽喉的伤口为中心，他颈部的皮肤、肌肉，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干瘪下去！仿佛全身的生机和血液，都被那缕侵入的黑气疯狂吞噬！仅仅两息，一个活生生的炼体六层修士，就变成了一具皮肤紧贴骨骼、眼窝深陷、如同风干了数百年的干尸！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砸在枯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快！狠！诡！毒！

一击毙命！形神俱噬！

李汐沅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指尖残留着一丝淡淡的黑气。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干尸，身影再次融入阴影，扑向下一个目标！脑海中，无数被吞噬者临死前的恐惧碎片如同尖针攒刺，带来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这是九幽御魂吞噬生魂的副作用。他死死咬牙，将这股精神冲击强行压下，眼中血色更浓。

“老三？怎么回事？”不远处传来另一名队员警惕的低喝，他听到了那沉闷的倒地声。

迎接他的，是同样快到极致、缠绕着死亡黑气的指爪！

第二个！

第三个！

李汐沅如同行走在阴影中的死神，每一次出手都伴随着一声短促的闷响和一具迅速干瘪的尸骸！他充分利用地形和对方分散的阵型，将偷袭和一击必杀发挥到了极致！九幽御魂诀赋予的速度、力量以及对生命气息的恐怖压制，让他在炼体境的修士面前，成为了无法抵御的噩梦！

“混账！”王莽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手下队员接连失去联系，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令人作呕的干枯腐朽气味！他闻道境的神识猛地扫开，终于捕捉到了那道在阴影中疯狂穿梭、收割生命的灰影！

“李汐沅！给老子滚出来！”王莽暴怒如狂，闻道境一层的真元轰然爆发，青色的罡气瞬间覆盖全身，形成一层坚韧的护罩！他手中一柄沉重的鬼头大刀发出嗡鸣，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朝着李汐沅最后出现的方向狠狠劈出一道凌厉的青色刀罡！

轰！

刀罡所过之处，碗口粗的树木应声而断，枝叶狂飞！

李汐沅的身影被狂暴的气浪从藏身处逼了出来！他在地上狼狈地翻滚几圈，灰布衣衫被碎裂的木屑划破多处，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强行连续催动九幽之力进行高强度的袭杀，对这具废柴之躯的负担远超想象！五脏六腑如同被烈火焚烧、又被寒冰冻裂！

“小畜生！果然入了魔道！竟敢残杀同门！”王莽看着地上那几具形容恐怖的干尸，又惊又怒，眼中杀意滔天，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今日必擒你回宗，抽魂炼魄！”他看出李汐沅已是强弩之末，再无偷袭的可能，狞笑着提刀大步逼近，闻道境的威压如同山岳般碾压过去！

李汐沅半跪在地，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他看着步步紧逼的王莽，感受着对方那远胜于己的磅礴真元，眼神却冰冷如万载寒潭。他缓缓抬起手，擦去嘴角的血迹，指尖的黑气如同不安的毒蛇，丝丝缕缕地缠绕、吞吐。

“同门？”李汐沅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嘲讽，“你们……也配？”

“死到临头还嘴硬！”王莽被激怒，不再废话，鬼头大刀高高扬起，罡气吞吐，就要将李汐沅双腿斩断，先废了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师兄小心！”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猛地响起！

一道淡紫色的纤细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从藏身的树洞中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是林铃！她看到李汐沅受伤，看到那恐怖的大刀即将落下，所有的恐惧都被抛到了脑后！她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只是本能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王莽撞了过去！想为李汐沅争取一丝喘息之机！

“找死！”王莽眼中戾气一闪，看也不看，反手就是一记凶狠的肘击！闻道境修士的含怒一击，蕴含的力道何其恐怖！别说炼体五层，就算是炼体巅峰也必死无疑！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清晰脆响！

林铃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狠狠撞飞出去！淡紫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的弧线，鲜血从她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也染红了她发间那朵早已凋零的野蔷薇！她重重摔落在数丈外的枯叶堆里，身体痛苦地蜷缩起来，鲜血迅速在她身下洇开，气息瞬间微弱下去，如同一盏即将熄灭的残灯。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李汐沅看着那朵被鲜血染红的、坠落在泥土中的野蔷薇。

前世，林铃被魔修掳走时，是否也这样无助地倒下？

那三位知己，是否也曾在绝望中呼唤他的名字？

画面重叠，血色的记忆如同岩浆般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啊——！！！”

一声不似人声、饱含着无尽痛苦、悔恨与滔天杀意的嘶吼，猛地从李汐沅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那声音如同受伤濒死的太古凶兽最后的咆哮，震得整片密林簌簌发抖！

轰！！！

一直被他死死压制在体内的九幽御魂诀，在这一刻，如同被彻底点燃的油库，轰然爆发！远比砺道台上更加浓郁、更加深邃、更加暴虐的漆黑魔气，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疯狂地从他每一个毛孔中喷涌而出！

以李汐沅为中心，一个直径数丈的绝对黑暗领域瞬间形成！领域之内，光线被彻底吞噬，温度骤降至冰点！地面上的枯叶、苔藓、乃至细小的虫豸，都在接触黑气的刹那，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一股源自九幽最深处的、冰冷、死寂、吞噬万物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

王莽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化为无边的恐惧！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来自洪荒的灭世凶魔盯上了！那漆黑领域散发出的气息，让他闻道境的真元都运转滞滞，护体罡气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手中的鬼头大刀变得重如万钧！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更高层次存在的绝对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魔…魔头！！”王莽惊恐地尖叫起来，哪里还敢再战，转身就想逃！

太迟了！

领域中心的李汐沅缓缓抬起头。他的双眼，已完全被纯粹的黑暗所取代，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燃烧着冰冷魔焰的黑洞！他满头的黑发，在魔气鼓荡下狂乱飞舞，鬓角那几缕白发如同燎原之火，瞬间蔓延开来，侵染了近乎半数的青丝！那是一种生命本源被疯狂燃烧的显化！

他抬起手，对着想要逃跑的王莽，凌空虚虚一抓！

“噬魂！”

冰冷、毫无感情的两个字，如同九幽判官的敕令！

领域内汹涌的漆黑魔气瞬间凝聚成一只巨大无比的、布满诡异鳞片的幽冥鬼爪！鬼爪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和湮灭一切的凶戾，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出现在王莽头顶，狠狠抓下！

“不——！”王莽亡魂皆冒，闻道境的真元毫无保留地爆发，鬼头大刀燃起刺目的青光，拼尽全力向上格挡！

咔嚓！

精钢锻造、加持了符文的鬼头大刀，在幽冥鬼爪面前如同朽木般寸寸碎裂！那鬼爪去势不减，狠狠抓在王莽的护体罡气上！

嗤啦！

足以抵挡闻道境中期全力一击的护体罡气，如同脆弱的肥皂泡，瞬间破碎！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山林！

幽冥鬼爪结结实实地抓在王莽的天灵盖上！

没有血肉横飞。

只有更加恐怖的一幕——王莽壮硕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灵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他的皮肤失去光泽，肌肉塌陷，头发变得枯白如草！他惊恐绝望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眼珠迅速浑浊灰败，最终化为一具保持着挣扎姿态、皮包骨头的干尸！他全身的精血、真元乃至魂魄，都在刹那间被那幽冥鬼爪吞噬殆尽！鬼爪掌心，一团微弱挣扎的青色光点（王莽的残魂）瞬间被魔气湮灭！

幽冥鬼爪吞噬了王莽后，黑光似乎更加凝实了几分，缓缓消散在空气中。李汐沅身体剧烈一晃，哇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血液！强行催动远超身体负荷的九幽御魂诀杀招，反噬之力几乎将他这具躯体彻底撕裂！体内如同有千万把钢刀在搅动，经脉传来不堪重负的哀鸣！更可怕的是，王莽临死前那极致恐惧、怨毒的情绪碎片，以及被他吞噬的驳杂生魂力量，如同狂暴的毒流，疯狂冲击着他的识海！

剧痛！撕裂！混乱！疯狂！

种种负面冲击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彻底淹没！他眼中纯粹的黑暗剧烈波动，时而清明，时而混乱，身体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密的黑色魔纹！

**“世人皆畏心魔噬魂，却不知魔从念起，念由心生——你避不开的，是心底那抹不敢言说的影子。”**

心魔的低语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

“不…不能迷失…小铃…还有她们……”李汐沅死死咬着牙，牙齿因过度用力而咯咯作响，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淌下。他凭借着前世坚韧到极致的意志和今生那血染的执念，强行对抗着功法的反噬和心魔的侵蚀，踉跄着、一步一个血印地，走向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林铃。

密林深处，更远处。

两个身披黑袍、周身萦绕着淡淡灰色雾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站在一株古树的阴影里。他们胸口绣着一个狰狞的、由白骨组成的傀儡图案——阴傀宗！

“好精纯的九幽魔气！”左边一个身材矮小、眼窝深陷如骷髅的修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红光，“闻道境的精血魂魄，竟被瞬间抽干！这至少是先天级的魔功！甚至……”

“桀桀桀……”右边一个身材高瘦、面色惨白如纸的修士发出夜枭般的怪笑，“踏破铁鞋无觅处！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还能遇到如此‘上等’的魔种！那小子是宝贝！他旁边那个小丫头，神魂纯净，也是炼制‘阴灵傀’的上好材料！通知其他小队，向这边靠拢！布‘锁魂网’！这功劳，归我们黑煞小队了！”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再无半分人类的情绪，只剩下对猎物**裸的贪婪和残忍。他们无声无息地隐入更深的阴影，如同潜伏的毒蛇，开始编织致命的罗网。

李汐沅终于走到林铃身边，颤抖着跪坐下来。少女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胸前的衣襟被鲜血浸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血沫从嘴角溢出。

“师……兄……”林铃似乎感觉到了他的靠近，艰难地睁开眼，涣散的眼神努力聚焦，嘴角竟艰难地扯出一个微弱的、带着安慰意味的弧度，“别……别管我……快……跑……”她沾满鲜血的手指，无意识地、微弱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抓住什么。

看着那染血的笑容，看着那朵凋零在血泊中的野蔷薇，李汐沅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前世今生，所有的悔恨、所有的无力、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漆黑眼眸，死死盯向阴傀宗修士消失的方向！尽管对方隐匿功夫极好，但那股阴冷、腐朽、带着浓郁尸气的魔道气息，在他爆发九幽之力后变得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清晰！

阴傀宗！就是他们！

三天！不，现在连三天都不到了！

杀戮的序曲，已然奏响！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李汐沅低下头，看着林铃微弱的气息，眼中狂暴的魔焰被一种更深的、冰封万物的疯狂所取代。他伸出同样沾满自己漆黑血液的手，小心翼翼地、带着一丝绝望的温柔，轻轻拂开林铃脸上被血黏住的发丝。

**“她笑时，九幽黄泉化春水；她殒时，三十三重天皆雪。”**

冰冷的箴言在心头淌过，带来的是比九幽更刺骨的寒意。

“我不会让你死，小铃。”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谁伤你，我灭谁满门！阴傀宗……就从今天开始，给我妹妹陪葬！”

他不再犹豫，强行催动体内仅存的一丝可控的九幽之力，那冰冷死寂的力量，此刻被他小心翼翼地、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缓缓渡入林铃破碎的胸口，只为吊住她最后一缕生机。每一丝力量的输出，都伴随着他身体更剧烈的颤抖和鬓角白发的蔓延。

白发如霜，血染残阳。

密林的阴影中，无形的锁链正在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