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维来的监护人 第153章 街头乞儿燕

乾隆年间的北京城，暑气正盛。正阳门外的胡同里，青石板被晒得发烫，叫卖声、车轱辘声混着汗水的咸涩，在蒸腾的热气里翻涌。苏绝提着个素布包袱，站在巷口的老槐树下，一身半旧的湖蓝色布裙，头上裹着块青布帕子，活脱脱一个走南闯北的商妇——这是她为融入此界特意选的身份。

她刚降临这方世界，元神便捕捉到一股紊乱的能量流：皇城根下的龙气过于张扬，压得民间气息萎靡，像一株被过度修剪的盆景，看似规整，根须却早已枯涩。守序天道的虚影在云层后若隐若现，是只翅膀黯淡的燕子，正艰难地扇动羽翼，显然被皇权的威压耗损了太多能量。

“抓小偷！抓偷包子的小乞儿！”

一阵喧闹打断了苏绝的感知。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短褂的摊主举着擀面杖，正追着个瘦小的身影往巷子里跑。那身影看着不过七八岁，穿着件破烂的灰布褂子，头发枯黄打结，怀里紧紧抱着个缺了角的粗瓷碗，碗里躺着半个啃了两口的肉包子。

“别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摊主的怒吼震得巷子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小乞儿跑得跌跌撞撞，脚下一绊，重重摔在地上。粗瓷碗“哐当”碎了，半个包子滚进泥水里，沾满了尘土。她顾不上疼，慌忙去捡包子，手指被碎瓷片划破，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只是把脏污的包子死死攥在手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摊主追上来，喘着粗气扬起擀面杖就要打。苏绝眉头微蹙，上前一步挡在中间：“这位大哥，一个包子而已，何必跟个孩子计较？”

摊主愣了愣，见是个面生的妇人，气道：“你不知道！这小乞儿三天两头来偷，昨天刚偷了我两个糖火烧，今天又来摸包子，不给她点教训，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苏绝没接话，只是从包袱里取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白面馒头，递给他：“大哥，这两个馒头赔给你，就当替孩子赔罪了。”她的声音平和，却带着种让人没法拒绝的笃定。

摊主看着那雪白的馒头，又看了看地上缩成一团的小乞儿，悻悻地放下擀面杖：“算你好心。这种野丫头，早晚要闯大祸！”说罢接过馒头，嘟囔着走了。

巷子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小乞儿压抑的啜泣声。她依旧趴在地上，后背瘦得硌人，像只被雨打湿的小燕子。苏绝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起来吧，没人打你了。”

小乞儿猛地抬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唯独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此刻却盛满了警惕与倔强，像只炸毛的小兽。“你是谁？别管我！”她把手里的脏包子往身后藏了藏，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威胁声。

苏绝从包袱里拿出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油香混着葱香飘出来。她把包子递过去：“刚买的，还热乎，吃吧。”

小乞儿的喉咙动了动，显然是饿极了，却还是梗着脖子：“我才不要你的东西！你想卖了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会咬人！”她说着张开嘴，露出两排小小的牙齿，模样却没什么威慑力，反倒透着可怜。

“我不卖你。”苏绝笑了笑，把包子放在她面前的地上，自己也拿起一个，慢慢吃起来，“我是个走商的，从江南来，要在京城待些日子。看你一个孩子可怜，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小乞儿眨巴着眼睛，没说话，视线却牢牢粘在地上的包子上。

“跟我走，每天有饭吃，不会再被人追着打。”苏绝咬了口包子，继续道，“我还能教你本事——怎么认路，怎么算数，怎么看人的脸色，以后再也不用偷东西，也没人敢欺负你。”

“真的？”小乞儿终于忍不住，声音又细又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怯懦。她在街头混了两年，见多了骗人的把戏，可眼前这妇人的眼神很干净，不像那些想把她卖去戏班或是窑子的坏人。

“真的。”苏绝点头，指了指她手里的脏包子，“那种日子，你想过一辈子吗？”

小乞儿低下头，看着掌心里被泥水浸透的包子，忽然鼻子一酸，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她想起爹娘刚病死那会儿，她还穿着花棉袄，手里攥着娘给的糖人；想起被拐子卖到京城，逃跑时被打得半死；想起为了抢半个窝头，被比她大的乞丐推倒在粪水里……这些年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哭了很久，直到嗓子发哑，才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看着苏绝：“你……你真的会教我本事？教我不被人欺负？”

“教。”苏绝伸出手，掌心向上，“我姓苏，你可以叫我苏姨。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犹豫了一下，慢慢把脏兮兮的小手放进她的掌心。苏绝的手很暖，不像她的手，总是冰凉粗糙。“他们都叫我……小燕子。”她小声说，“我不记得原来的名字了，只知道我娘说，我出生那天，有好多燕子在屋檐下筑巢。”

苏绝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抚过她掌心的茧子和伤口：“好，小燕子。从今天起，跟我走，我让你做一只自由自在的燕子，不用再躲在巷子里哭。”

她起身，把小燕子拉起来，从包袱里拿出块干净的帕子，帮她擦了擦脸。露出的眉眼其实很周正，就是太瘦了，颧骨都突了出来。“走，先去买身新衣裳，再找个地方住下，苏姨给你做顿热乎的饭菜。”

小燕子被她牵着，亦步亦趋地跟着走。阳光穿过老槐树的叶子，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也照亮了她攥紧苏绝衣角的手指——那是她两年来，第一次感觉到不是自己一个人。

苏绝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小小的拉力里，藏着怎样的惶恐与希冀。她抬头望向天空，云层后的燕子虚影似乎动了一下，翅膀上的羽毛亮了一丝。看来，收养这孩子，确实是平衡此界能量的第一步。

胡同口的风还带着热气，却仿佛吹进了一丝新的气息。小燕子偷偷看了看身边的苏姨，又看了看手里还没舍得吃的热包子，忽然觉得，这北京城里，或许真的有属于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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