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脚力度没收住,门板拍在墙上的巨响,震得满屋灰尘乱舞。
惨白的灯光下,顾清佩踩着红底高跟鞋,一步步逼近。
她没看地上散落的塔罗牌,也没管角落堆积的旧书,目光像两道x射线,直接扫向一起的三人。
她戴着纯白丝绒手套,伸出食指在离她最近的桌面上狠狠一抹,指尖瞬间染黑。
“啧。”
顾清佩嫌恶地从包里抽出真丝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刚才碰的是核废料。
随后,她将脏手帕随手丢在叶未央视若珍宝的占卜牌上。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社团活动’?”
顾清佩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先是扫过慕容晚儿那半敞的领口,又死死盯着叶未央紧贴在公玉谨年大腿上的手,发出一声冷笑。
“占用学校紧缺的场地资源,不开会、不搞学术,躲在这废墟里搞运动?公玉谨年,以前觉得你只是穷酸,没想到现在连底线都不要了。”
公玉谨年连眼皮都没抬。
他先是低头,把还要往自己怀里钻的叶未央轻轻拨开,单手像拎小鸡仔一样将她拎到身后站稳。
接着转过身,抬手帮慕容晚儿把那件快要滑落肩头的衬衫领口拢好,指尖熟练地扣上那颗崩开的扣子。
动作行云流水,自然得像是给自家猫顺毛。
全程没给顾清佩一个正眼。
这种教科书级别的无视,比指着鼻子骂人还让顾清佩火大。
在她的预设剧本里,公玉谨年被当场抓包,应该惊慌失措,或者至少该露出那种被权势压垮的窘迫。
就像当年她提分手时,他那个沉默却无力的背影。
可现在,这个男人身上那股子从容不迫的劲儿,刺得她眼睛生疼。
凭什么?
一个靠女人养的小白脸,凭什么在她这个学生会主席面前摆谱?
“我在跟你说话!”
顾清佩猛地一拍桌子,震得几根熄灭的蜡烛骨碌碌滚了一地。
“根据《社团管理条例》第十七条,超自然研究社长期未开展正规活动,且成员人数不足五人,属于违规组织。”
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红头文件,直接甩在公玉谨年胸口。
纸张锋利,划过空气发出“啪”的脆响。
“最后通牒:一周时间。要么凑齐五个人并提交一份像样的活动报告,要么滚蛋。”
顾清佩双手抱胸,下巴扬起到一个傲慢的角度:
“还有,这个地方我们要回收做学生会储藏室。那些乱七八糟的神棍道具,到时候我会让人当垃圾全扔了。”
躲在公玉谨年背后的叶未央浑身一颤。
那只抱着洋娃娃的手指死死扣紧,指尖都捏白了。
“杰罗姆……不是垃圾……”
她小声嗫嚅,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敢大声反驳。
对于社恐患者来说,顾清佩这种自带官僚气场的“现充”,简直就是天敌,是光属性的裁决者。
叶未央下意识地伸出两根手指,悄悄扯住了公玉谨年的衣角。
那布料上传来的体温,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公玉谨年感觉到腰侧的拉扯,反手轻轻拍了拍那只冰凉的小手,安抚意味十足。
“哟,好大的官威啊。”
一道甜腻却带着刺的声音横插进来。
慕容晚儿从公玉谨年身侧探出头。
她刚整理好衣服,长发还有些凌乱,发梢甚至还挂着刚才蹭在公玉谨年身上的静电,但这丝毫不影响她那种豪门千金刻在骨子里的嚣张。
晚儿上下打量了顾清佩一眼,最后视线停留在对方那套为了显身材而刻意改小的职业装上。
“这位大婶,衣服不合身就别硬穿,扣子都要崩开了,小心伤到花花草草。”
顾清佩脸色骤黑。
大婶?她才大三!
“你是哪个系的?懂不懂规矩?”
顾清佩上前一步,试图用学姐的身份压人,
“见到学生会主席不知道问好?这就是你的家教?”
“家教?”
慕容晚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她歪着头,那双异色瞳里满是戏谑,身体却更软地靠向公玉谨年,几乎要把整个人挂在他手臂上,像是在宣誓主权。
“我只知道,好狗不挡道。至于规矩……那是给你们这种凡人定的。”
说着,她还极具挑衅意味地对着顾清佩翻了个白眼,然后转头把脸埋进公玉谨年肩膀上蹭了蹭,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
“姐夫,这里空气好差,全是劣质香水的味道,呛死人了。”
公玉谨年无奈地托住她的腰,防止这丫头真的滑下去。
掌心下的触感温热软弹,随着她的动作不断变形。
这丫头,高强度对线都不忘发福利。
顾清佩气得浑身发抖。她认出了慕容晚儿,大一新生里的风云人物,据说家里有点钱,入学那天开了几辆超跑送行李。
但在顾清佩眼里,这种富二代也就是待宰的肥羊。
只要在江城大学这亩三分地上,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
“好,很好。”
顾清佩怒极反笑,指着公玉谨年的鼻子:
“公玉谨年,这就是你找的新靠山?一个大一的小丫头片子?”
她踩着高跟鞋逼近,直到鼻尖快要怼到公玉谨年脸上。
那股浓烈的工业香精味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侵略性。
“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顾清佩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嘲讽道,
“以前靠打工,现在靠卖身。怎么,伺候这种娇滴滴的大小姐,腰受得了吗?”
她的视线恶毒地扫过公玉谨年的下半身。
公玉谨年没躲。
他垂眸,看着眼前这个因为嫉妒和权力欲而面目全非的前女友。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副嘴脸如此丑陋。
他突然笑了。
不是那种被激怒的冷笑,而是一种看马戏团小丑表演拙劣把戏时的、带着几分怜悯的微笑。
“顾主席。”
公玉谨年语气平淡,甚至还要伸手帮她把肩膀上的一根头发拿掉。
顾清佩下意识地想躲,却被那种从容的气场定在原地。
“与其操心我的腰,不如担心一下你的位置。”
公玉谨年凑近她耳边,声音低沉磁性,却说着最扎心的话:
“毕竟,爬得越高,摔得越惨。这个道理,金融系第一课就教过。”
说完,他后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慢走,不送。”
那种云淡风轻的态度,彻底击碎了顾清佩最后的心理防线。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不仅没伤到对方,还因为用力过猛闪了腰。
“你给我等着!”
顾清佩咬牙切齿地扔下这句反派标准台词,转身就走。
高跟鞋把地板踩得咚咚作响,仿佛每一脚都踩在公玉谨年的脸上。
那群学生会的小跟班们面面相觑,连忙捡起地上的文件,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砰!”
摇摇欲坠的木门再次遭受重创,发出一声哀鸣。
世界终于清静了。
“完了……全完了……”
叶未央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繁复的洛丽塔裙摆铺散开来,像一朵枯萎的黑玫瑰。
她抱着那个独眼洋娃娃,把脸埋进那堆蕾丝里,声音绝望:
“这是‘至高天’的审判……魔女的巢穴注定要被光明的伪善者摧毁……呜呜呜……我的社保(社团保证金)也没了……”
公玉谨年叹了口气,刚想蹲下安慰几句。
“完什么完!”
慕容晚儿突然兴奋地跳了起来。
她那一脸的颓废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搞事专用的亢奋表情。
“不就是摇人吗?这题我会啊!”
晚儿一边说着,一边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一个贴满水钻的粉色手机。
“五个人是吧?格局打开,我给你摇个加强连!”
公玉谨年看着她熟练地解锁屏幕,打开通讯录。
置顶的那几个名字,让他眼皮狂跳。
【罗姐姐(军师)】
【柳碧池(备胎1号)】
【苏苏姐(白月光)】
【华变态(不要接!)】
这哪里是通讯录,这分明就是一张死亡名单!
“等等,晚儿,你想干嘛?”
公玉谨年试图阻止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
但晚儿的手速快得惊人。
“嘟——”
电话已经拨通了。
晚儿瞬间切换声线。从刚才那个怼天怼地的嚣张大小姐,秒变受尽委屈的小白莲,茶艺值直接拉满。
“呜呜呜……罗姐姐!出大事了!”
她对着听筒,声音甜腻得能拉丝,还带着几分刻意的颤抖:
“有人欺负姐夫!还要把姐夫赶出学校!就在那个旧校舍……对对对,就是那个闹鬼的地方!”
“嗯嗯,那个坏女人好凶哦,说姐夫是吃软饭的,还说要让姐夫身败名裂……”
公玉谨年扶额。
这颠倒黑白的能力,不去学新闻传播真是屈才了。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两秒。
紧接着,一个慵懒、知性,却透着股掌控一切意味的女声隐约传了出来。
虽然隔着距离,但公玉谨年那变态的听力还是捕捉到了。
“哦?欺负我的研究对象?”
那是罗怡艳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还有一丝危险的兴奋。
“等着。十分钟。”
电话挂断。
晚儿比了个“耶”的手势,回头冲公玉谨年眨了眨眼:
“搞定!最强军师上线!”
她扑过来,像只考拉一样再次挂在公玉谨年身上,双腿熟练地盘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胸口乱蹭:
“姐夫,奖励我!我要吃那个校门口的章鱼小丸子!”
公玉谨年感受着怀里那具充满活力的娇躯,还有那因为兴奋而不断在他身上摩擦的柔软,只觉得头更痛了。
一个顾清佩走了。
一群更难缠的姑奶奶正在赶来的路上。
这哪里是超自然研究社?这分明是修罗场预备役训练营!
叶未央此时也抬起头,那只露在外面的琥珀色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
“援军……是黑暗议会的长老吗?”
公玉谨年看着她,嘴角抽搐。
“不,是比黑暗议会更可怕的东西。”
那是他的前女友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