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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水复活的白光，成为龙傲宇角色生命的最后一道闪光。
光芒亮起，熄灭。
再亮起，再熄灭。
每一次的间隔，不超过0.5秒。
“雷神之戟”的百人军团疯了一样堵在泉水门口，机械地倾泻着所有技能。
他们甚至放弃了配合，只求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刚刚还被他们奉为金主的目标，一次又一次地碾碎。
直播画面中，那个Id为“龙行天下”的角色，像一个坏掉的程序，在原地反复闪现、死亡，连一步都走不出去。
而在直播画面的另一角，现实中的龙傲宇，已经从那张昂贵的电竞椅上滑落到了地毯上。
他双目失神，面如死灰，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张因狂傲而涨红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惨白。
手机掉落在他手边，免提功能依旧开着，他父亲那夹杂着哭腔和绝望的咆哮还在断断续续地传出，像是在为这场荒诞的闹剧，奏响最后的哀乐。
“……跪下！你听到没有！给我跪下求那位先生啊！龙家要完了……完了……”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然后是死寂。
电话那头，龙父似乎是昏了过去。
游戏里，杀戮还在继续。
直播间里，三百万观众，也陪着龙傲宇一同陷入了死寂。
弹幕是空的。
礼物特效是空的。
所有人的大脑，都是空的。
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上这双重的、魔幻现实主义的画面，感受着一种从脊椎骨窜上天灵盖的、名为“恐惧”的寒意。
终于，这场单方面的虐杀，被“雷神”会长的一个指令叫停了。
“雷神之戟”的成员们停下了攻击，但依旧将泉水围得水泄不通，像一群忠诚的狱卒。
然后，在全网三百万人的注视下，发生了比“阵前倒戈”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
Id为“雷神”的重甲狂战士，在所有人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到了“年年锦鲤”的面前。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操作着自己的角色，做出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动作。
动作标准，谦卑，带着一种古老的、臣服般的仪式感。
紧接着，他身后，那近百名刚刚还杀气腾腾的精英团成员，也齐刷刷地调转方向，面对着公玉谨年、蔡瑶玲、韩萌露三人的方向。
然后，集体鞠躬。
唰——！
近百个角色模型，动作整齐划一，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排练。
整个熔岩焦土之上，鸦雀无声。
那不再是玩家间的对峙。
那是一场盛大的、诡异的、向着无法理解的力量所进行的集体朝圣。
他们朝拜的中心，就是那个手持长弓，从始至终都未曾移动一步的弓箭手。
这一刻，公玉谨年的角色，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从一个“猎物”，被强行拔高到了“神明”的领域。
地位的极致反转，带来的是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和心理震撼。
会长“雷神”在鞠躬后，在公共频道里，用近乎颤抖的手，打出了一行字。
【公共】雷神：先生，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请您恕罪！龙傲宇那笔款项，我们分文不取，并且……
【公共】雷神：我们公会愿意再赔偿您一百万，作为您的精神损失费，只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这一次！
一百万！
这个数字，让刚刚从呆滞中缓过神来的观众们，再一次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小时前，龙傲宇用一百万悬赏，要买“年年锦鲤”死。
一个小时后，“雷神之戟”用一百万赔偿，只求“年年锦鲤”能让他们活。
这已经不是打脸了。
这是将龙傲宇的脸，连同他所信奉的“金钱万能”法则，一同按在地上，用最残忍的方式，反复摩擦。
然而，面对这百人朝圣般的鞠躬，面对这卑微到尘埃里的求饶。
公玉谨年，没有任何回应。
他甚至没有看那个会长一眼。
仿佛那近百个低下的头颅，和那一百万的赔偿承诺，都只是空气。
他在队伍频道里，对已经完全石化的蔡瑶玲和韩萌露，发去了一句话。
【队伍】年年锦鲤：走吧，去打本。
他的语气，平静得就像在问“晚饭吃了吗”一样。
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风波，那场引动全网、颠覆了无数人认知的权力风暴，对他而言，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一场略显聒噪的开胃小菜。
现在，热身结束了，该做正事了。
正事，就是陪朋友打完这个她们期待已久的副本。
不忘初心。
这种对胜利和权力的极致淡然，比任何嚣张的炫耀，都更显锋芒。
蔡瑶玲和韩萌露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这过于庞大的信息量。
她们只是僵硬地、机械地，跟随着公玉谨年的指令。
韩萌露的手指还在发抖，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点下前进键的。
蔡瑶玲紧紧咬着嘴唇，左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在屏幕光芒的映照下，透着一种倔强而迷茫的色泽。
于是，在全网三百万观众的注视下，出现了最后一幕奇景。
三个人的角色，迈开脚步，从那近百名弯着腰、保持着鞠躬姿势的玩家们组成的“仪仗队”中间，平静地穿行而过。
他们绕过了依旧在泉水里不敢动弹的龙傲宇。
绕过了这片混乱的、见证了神话降临的战场。
然后，走进了背后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幽光的“雷神之狱”副本传送门。
三道身影消失在光门之中。
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和全网三百万张呆滞的脸。
宁静与喧嚣，被一道传送门，完美地切割开来。
在三人进入副本后，“雷神”会长才敢直起身子。
他立刻在公会频道下达了新的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不许解散！不许离开！等候发落！”
他很清楚，那位先生没有说“原谅”。
事情，就没有结束。
他们这近百号人，连同整个公会的命运，依旧悬在半空中。
这场直播，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戛然而止。
但它所引发的滔天巨浪，才刚刚开始。
现实中，龙腾传媒董事长办公室。
私人医生手忙脚乱地给刚刚昏厥过去的龙董事长掐着人中，旁边几个公司高管面无人色，六神无主。
就在刚才，龙董事长在电话里听到儿子支支吾吾说出
“他……他好像是慕容家那个女人的……男人”之后，就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慕容集团的女婿。
这六个字，比任何商业打击，都更具毁灭性。
龙家的商业帝国，在短短几分钟内，已经不是出现裂痕那么简单了。
那是地基被瞬间抽空，只等着轰然倒塌。
香江，国际金融中心顶层。
卓经纶的助理将一份紧急报告放在了他的桌上。
“老板，龙腾传媒的股价在盘后交易中出现断崖式闪崩，跌幅超过了70%。”
“同时，我们的系统监测到，有数股来历不明的庞大资本，正在疯狂做空，手法……极其专业，像是蓄谋已久。”
卓经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着屏幕上那条近乎垂直向下的K线，第一次，他脸上那副永远优雅从容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他想起了外甥女温如玉发来的那条微信，和他当时不屑一顾的轻哼。
“小孩子胡闹？”
卓经纶的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的声音，沉闷而规律。
不。
这不是胡闹。
这是一场精准、高效、毫不留情的金融绞杀。
那个叫公玉谨年的年轻人……
卓经纶的眼中，第一次对这个名字，产生了真正的兴趣。
那是一种顶级掠食者，发现了另一个同类时，才会有的冰冷兴致。
江城大学，女生宿舍。
罗怡艳反复拖动着进度条，将那场直播的回放，看了三遍。
她脸上的慵懒和玩味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宿舍里很安静，之前还义愤填膺的室友，此刻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罗怡艳关掉了视频。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左耳那枚蛇形耳骨夹，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幽幽的光。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错了……”
“这不是权力的‘借用’，更不是简单的‘狐假虎威’……”
“那种下达指令时的从容，那种对结果的漠不关心……他本人，就是规则的一部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棋手，公玉谨年最多算是一枚被慕容曦芸赋予了特殊能力的棋子。
现在她才明白。
人家不是棋子。
人家是那个可以随时掀翻棋盘，然后指着你的鼻子说“你，出局了”的人。
她对公玉谨年的认知，被彻底颠覆。
这场游戏，比她想象的，要复杂一万倍。
……
“雷神之狱”副本深处。
轰！
随着一声巨响，副本的最终boSS，一个手持火焰巨斧的熔岩巨人，哀嚎着化作无数光点，爆出了一地的装备和材料。
“赢……赢了？”
韩萌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真实感。
从进入副本开始，她就全程处于梦游状态。
她只看到公玉谨年和蔡瑶玲两个人，像两台精密的杀戮机器，一路平推。
所有的陷阱，所有的怪物，在他们默契到诡异的配合下，都脆弱得像纸糊的一样。
她这个“舞林萌主”，全程只需要跟在后面捡东西就行。
直到此刻，boSS倒下，副本通关的音乐响起，韩萌露那根绷紧到快要断裂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了下来。
然后，积攒了一整晚的恐惧、困惑、震惊、茫然，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再也忍不住了。
她在语音频道里，用颤抖到变调的声音，问出了那个盘旋在所有人，
包括直播间那三百万观众，包括蔡瑶玲心中，最根本的那个问题。
“年……年哥……”
“你……你到底是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