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界闲游录 第29章 虚无通道

识海岛屿之上，意志虚影承受着囚龙剑凶念的无形撕扯，冰冷的目光穿透识海屏障，“注视”着黑暗中那潮水般涌来的窸窣之声。**甜腥与金属锈蚀混合的恶臭已浓烈得令人窒息，无数惨绿或暗红的细小光点，如同地狱的星辰，在四周的枯木腐叶间亮起，密密麻麻，层层叠叠，贪婪地锁定了泥泞中的残躯。

是蚀铁鬼线虫！一种生于古战场或大凶之地阴秽煞气中的妖物，形如发丝铁线，口器如细密锯齿，能蚀金断玉，更喜吞噬生灵精魂与蕴含灵机的宝物！难怪枯树精怪消亡后它们才敢靠近，那精怪核心的怨念正是它们的天敌！如今怨念消散，玄黄残片与囚龙剑的气息，对它们而言便是无法抗拒的血肉盛宴！

“嘶嘶嘶——！” 无形的精神尖啸如同亿万根毒针，率先扎向许轻舟脆弱的识海！群虫未至，灵魂攻击先临！

几乎在灵魂尖啸袭来的同一刹那，囚龙剑的蛊惑也攀至顶峰！

“血…给我…你的血…你的魂…你的…沉重！” 冰冷贪婪的意念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缠绕着识海中那道猩红烙印，并疯狂地通过这烙印反向侵蚀许轻舟的意志核心！它要趁此内外交攻、心神失守的绝佳时机，一举击溃那新生的玄黄岛屿，将许轻舟连同残片彻底吞噬！

双重绝杀！避无可避！

“来——！！！”

许轻舟残破的躯壳在泥泞中猛地挺直！仅存的左臂青筋如虬龙暴起，五指箕张，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惨烈决绝，无视那刺向眉心的灵魂尖针，无视那侵蚀意志的魔剑凶念，对准那柄嗡鸣震颤、猩红符文流转如血的囚龙黑剑，狠狠虚握！

并非抓向剑柄，而是……抓向剑身！五指所指，正是那符文最密集、凶戾之气最炽盛的核心区域！

这一抓，仿佛触动了天地间某种禁忌的法则！

嗡——！！！

囚龙剑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猩红血光！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一声混合着狂喜与暴怒的恐怖嘶鸣！它感应到了！感应到了许轻舟主动敞开的、那历经痛苦淬炼后无比“沉重”的魂魄气息，感应到了他决绝的“献祭”之意！毁灭的凶念如同开闸的洪流，瞬间挣脱了玄黄残片那微弱重量的迟滞，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猩红血芒，撕裂空气，带着终结万物的冰冷渴望，狠狠扑向许轻舟张开的左手！它要顺着这只手，彻底占据这具“容器”，吞噬那“沉重”的魂核，再以这容器为媒介，攫取那近在咫尺的玄黄残片！

就在这毁灭血芒即将触及许轻舟左手皮肤的刹那——

他左手掌心紧贴的玄黄残片，那一直微弱震颤的冰冷表面，骤然爆发出一点极致内敛的玄黄光晕！这光晕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一个无形的旋涡核心，带着浮影山脉亘古的“承载”与“归寂”之意，狠狠向内一“塌”！

目标，并非扑来的毁灭血芒，而是……许轻舟自身！

准确地说，是他那主动张开、迎向毁灭的左手，以及通过左手经脉，与他识海玄黄岛屿紧密相连的整个“存在”！

“定鼎！归墟！”

一个无声的意念咆哮在许轻舟识海炸开！不是命令，而是自身意志与残片意志在生死刹那的完美共鸣！

嗡！

许轻舟感觉自己整个身体，连同识海中那片新生的玄黄岛屿，在这一刻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大地本源的沉重力量，强行“锚定”！这感觉，如同整个浮影山脉的重量瞬间加诸己身！他的血肉、骨骼、经脉、乃至识海中每一缕玄黄根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

但也正是这股强行加身的、山岳般的“重量”，在他迎向毁灭的左手前方，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极致凝练的“力场奇点”！

下一瞬，囚龙剑那道毁灭一切、终结万物的猩红血芒，狠狠撞入了这“力场奇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狂澜。

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寂静湮灭！

猩红的毁灭血芒，在触及那奇点的瞬间，就如同投入了宇宙最深沉的黑洞！其凶戾、其终结、其冰冷的渴望，被那源自大地脊梁的、沉重到极致的“归寂”之力，强行拖拽、禁锢、压缩、碾磨！

滋……滋滋……

细微到几乎无法听闻的湮灭声响起。那凝练的猩红血芒，竟被硬生生“钉”在了许轻舟左手掌心前方寸许的虚空之中！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扭曲、被无形的“重量”向内压缩成一个不断颤动的、猩红与玄黄疯狂交织的微小光球！

“吼——！！！” 囚龙剑深处传来一声惊怒到极致的嘶鸣！它感觉自己倾泻而出的毁灭本源，竟被对方以一种它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禁锢”和“消化”！这蝼蚁，竟想以身为炉，炼化它的毁灭剑意？！

反噬！前所未有的反噬沿着剑意联系汹涌倒灌！囚龙剑柄末端，那些吸收许轻舟血污形成的猩红血线瞬间沸腾、倒流！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仿佛随时会崩裂！

而此刻，蚀铁鬼线虫的灵魂尖啸与物理攻击，也已降临！

噗噗噗噗！

无数道细如牛毛、却带着蚀金腐魂之力的漆黑丝线，如同暴雨般射向许轻舟周身要害！更有潮水般的虫群本体，张开细小却狰狞的口器，扑向他的血肉与左手的玄黄残片！

许轻舟的身体在双重夹击下剧烈颤抖，七窍中渗出鲜血，识海岛屿在毁灭剑意反噬与虫群灵魂尖啸的冲击下剧烈震荡，边缘大片崩落！但他那迎向毁灭的左手，却如同焊死在虚空中的山岳，纹丝不动！五指依旧死死“攥”着那被玄黄奇点强行禁锢、压缩的猩红光球！

他的意志虚影在识海风暴中屹立，目光冰冷如万载玄冰，死死“盯”着那被钉在掌前的毁灭光球，更透过它，“看”向那柄剧烈震颤的囚龙黑剑！

“以吾身为炉…”

“纳尔凶煞…”

“镇！”

最后一个“镇”字，不再是山魂的意志，而是他许轻舟自身意志、玄黄残片意志、乃至脚下这片浮影山脉无数不屈山魂在这一刻的共鸣！声音未出，意已先至！

嗡！

左手掌心前方，那被禁锢压缩到极致的猩红光球，在玄黄奇点的恐怖重压下，终于到达了某个临界点！

轰——！！！

一道凝练到无法形容、仅有拇指粗细的暗红剑罡，如同被压抑亿万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猛地从光球中心爆发而出！其目标，并非许轻舟，而是被他左手“引导”着，以他身体为无形的“炮架”，狠狠射向——前方那如潮水般扑来的蚀铁鬼线虫群！

这道剑罡，色泽暗红近黑，核心是囚龙剑最本源的毁灭之力，外层却缠绕着玄黄残片强行附加的、沉重凝练的“归寂”之意！它不再是混乱无序的毁灭冲击波，而是被强行赋予了“方向”与“重量”的……毁灭之矢！

快！快到了极致！超越了神识捕捉的极限！

嗤——！！！

暗红细线所过之处，空间仿佛被无声地切开一道细微的裂痕！冲在最前方的、数以千计的蚀铁鬼线虫，无论是喷吐的蚀魂丝线还是它们坚硬如铁的本体，在接触到这道暗红细线的瞬间，连哀鸣都来不及发无，便如同被投入虚无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湮灭！彻底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无踪！

暗红细线去势不减，如同死神的画笔，狠狠贯穿入虫潮深处！

所过之处，一条笔直的、绝对的“虚无通道”被硬生生犁了出来！通道两侧，侥幸未被直接命中的鬼线虫，也被那逸散的、沉重凝练的毁灭余波扫中，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爆裂成漫天腥臭的汁液！

仅仅一击！

潮水般的虫群攻势，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血肉与虚无交织的缺口！虫群悍不畏死的冲锋，出现了瞬间的死寂与混乱！无数惨绿暗红的光点疯狂闪烁，传递着源自本能的恐惧！

“噗！” 许轻舟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遭重击，向后踉跄半步，左臂软软垂下，掌心皮开肉绽，焦黑一片，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强行引导、压缩、发射这道毁灭之矢，几乎抽干了他刚刚凝聚的所有力量，更让识海岛屿承受了恐怖的反冲，裂痕遍布，摇摇欲坠。玄黄残片的光芒彻底黯淡，冰冷沉重。

囚龙剑的嘶鸣也戛然而止，剑身上的猩红符文瞬间熄灭大半，变得灰暗无光，插在泥地中，微微颤抖，仿佛也耗尽了这一击的力量，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月光惨白，照亮泥泞中那道触目惊心的“虚无通道”，以及通道尽头，残肢断躯、深陷囹圄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独臂身影。

森林死寂。

幸存的蚀铁鬼线虫在短暂的混乱后，再次亮起贪婪的光点，缓缓围拢。阴影深处，更多沉重、古老、带着审视意味的气息，缓缓浮现。

囚龙剑虽沉寂，凶念未绝。

玄黄残片灵光尽失，沉重如凡铁。

许轻舟拄着膝盖，仅存的左手无力地垂着，鲜血从指缝滴落泥泞。他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中的孤星，冰冷地扫过再次逼近的虫群，扫过远处阴影中浮现的轮廓，最后，落在了身旁那柄暂时沉寂、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囚龙黑剑之上。

代价惨重，力量几近枯竭。

但，他还站着。

而战斗，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