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望长夜 第46章 林天纵的质疑

作为独属于皇帝的长廊，这里平时应保持安静、沉稳，作为一国之君，若是连他都方寸大乱，那也代表着这个国家陷入水深火热的地步。

而现在，在没有任何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这条走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林天纵快步前去，满脸担忧，他很想要保持国君该有的沉稳，可他根本做不到，李旬念的生命如今岌岌可危，当他一死，林天纵不清楚会有什么事情跟着一同发生。

“你是怎么干的，我不是说要保护好他的安危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林天纵低吼道。

“对不起，殿下，这是我的失职，你处罚我吧。”梁子没有找理由，这一件事他的确有责任，若是他能够强硬一点，在李旬念提出要研制新的圣物就阻拦时，或许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这是肯定，别以为你能逃掉！”

推开史馆的大门，林天纵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李旬念，他的四周全是鲜血，惨烈的场景像极了那些癫狂的信徒献祭的场景，连林天纵这一君王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随行医生立马上去，他握住李旬念的手臂，将自身的源星之息缓缓注入，这能够精准的定位李旬念身上的伤口以及伤势。

源星之息很快游遍他的全身，回到医生体内，他叹了口气，摇摇头，“他的五脏六腑遭到了强烈的腐蚀，就连心脏也被烧穿，已经没有一点医治的可能。”

“对不起，殿下，这是我的失职，你杀了我吧。”

这一答案是林天纵最不想听到的，他长出一口气，缓缓开口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殿下，旬念史官说要在海洋民族这一圣物上加以改造，他说只要能够成功，那么源者便能在海洋里拥有战斗力，我想，若是能够成功，那天羽国是不是就能变得更加强大，便没有阻止他，谁知道……”梁子一五一十的将整一过程说出，没有为自己开脱。

“黑鲨精血呢？”

“一滴黑鲨精血在炼制的过程中发生爆炸，另外一滴精血则是被爆炸的余威给摧毁了。”梁子说。

“被爆炸摧毁了？”林天纵皱紧眉头，显然，这一说法他并不认可。李旬念是因腹部被腐蚀而死，正常情况下，哪怕是圣物炼制过程中发生爆炸，腐蚀这一情况也不会发生，只有一种情况，李旬念将黑鲨精血吞入腹中。

林天纵目露冷光，站在李旬念的尸体上，顿时，七阶修为全开，汹涌的气流让周围的书架摇摇欲坠，就连梁子这位五阶源者都不得不避其锋芒，后退两步。

林天纵感知着周围的一切，以他目前的修为，这个房间内任何蕴含着源星之息的物体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结局还是一样，这个房间内完全感受不到那滴黑鲨精血的存在。

“难不成精血真的被爆炸所摧毁了？”

纵使心中还有疑问，可现实已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暂且相信，而且现在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李旬念复活在了其他的凡人身体里，这还是林天纵第一次证实不死者的存在，他不清楚这些不死者复活之后会伴随着什么，哪怕那些凡人已被锁链困住他也难以放下心来，以防万一，他还是不再逗留，吩咐医生割下李旬念的脸皮，便带着二人下楼。

……

斑斓星河不再黯淡，这一次重生的身体虽然称不上幸福，但也是普通人正常的生活，有生离死别，有辛勤劳作，李旬念接受这样的记忆很快，他甚至完全没有被记忆所影响，睁开眼，他便又是那个面无表情的李旬念。

“按时间，他们已经发现我死了，应该正在来的路上，只是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那滴黑鲨精血。”

思索中，房门被人推开，一缕暖和的阳光照了进来，同时还有林天纵那冰冷的脸庞。

“李旬念，对吗？”林天纵开口问道，其实在看到这个被锁链锁住的男人的第一眼时，他就确定李旬念已经复活在了他的身上，虽然长相变了，但是那眼神和神态没有变，那清冷的眼神远不是一个常年干农活的老实人可以表现出来的。

“李旬念？”梁子看向那个男人，又看向林天纵，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在皇宫待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的房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个被关押的人。

“炼制过程失败了，这件事情我也不想发生。”李旬念淡淡地回应。

“医生，把史官的脸给他换上去。”林天纵吩咐道。

“是。”医生来到李旬念的面前，手一挥，无数细小的绿色孢子从他的手袖中飞了出来。

这个圣物李旬念知道，是二品的无痛孢子，闻了这些孢子的源者会失去痛觉，没有任何攻击手段，通常是医疗类源者才会炼化的。

待李旬念完全麻醉之后，医生便用手术刀割去他的脸，同时，他锐利的刀刃上还汇聚着一股绿色的能量，这是植入细胞，这能够让换脸过程不会遭到任何感染与排斥。准确无误割下他的脸后，医生再将李旬念的脸皮覆盖上去，这一手术便完成了。

这感觉很奇妙，李旬念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看着自己的脸皮被割下，又看着另外一张脸被装了上来，并且伤口还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出片刻，他又变回了之前的李旬念，而且这个凡人也是林天纵根据李旬念的模板进行寻找的，可以说，如果不是见证了这一过程，谁也不知道李旬念这具身体是被换过的。

“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梁子越来越懵逼，从林天纵叫医生割去李旬念的脸的那一秒开始，他就已经完全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你们听说过不死者吗？”林天纵忽然问。

“所有源者的终极目标。”梁子答道，“但至今未有人能够达到。”

“皇帝，臣认为如果你想要获得不死，那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哪怕是中土世界最强大的医者也无法做到，能够用于不死的圣物还未被炼制出来。”医生以为李旬念是因为炼制不死圣物而死，便出言劝解道，“无数皇帝都曾追求过不死，然而无一例外，他们失败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哪怕是最强大的源者也有终日。”

“是吗？那你们可曾知道，李旬念其实就是一个不死者。”林天纵语气平淡。

话落，李旬念看看林天纵，又看看另外两人，露出三分嗤笑后，便又将头低了下去。

“殿下，你在说什么？史官……史官他是不死者？可他不是死了吗？”梁子能够保证，在地板上躺着李旬念绝对没有一点活命的可能，他的脸皮被割了下来，没有任何保护措施，流血都足以把他流死。

“先前我也不相信，不死者从未在历史中出现，这是很奇怪的事，这样的大事情理应在史书上写满才对，如果他们真的存在，那他们是将所有知道秘密的人都杀了，还是说他们从诞生起就没有被任何人所知?你觉得这可能吗?”

“先前我也不相信，但在五十年前，宋史官和我说过，他发现过这个世界的历史曾丢失了一部分，在那一段时间，没有任何有关的记载遗留在这个世界。”林天纵顿了顿，“让一大段时间的历史消失，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你觉得这是什么人能够做到的？”

梁子脊背发凉，让一整段时间的历史消失是何曾恐怖的事情，这意味着所有在这段时间的人都统一的选择了闭嘴或者是消失，这不是人能够做到的事情，这是天道的杰作。

“李旬念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不死者，他没有不死者之身，他会死去，然而他的灵魂不会消散，而是会进入凡人的身体内重新复活，也就是说，现在我们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旬念。”

“这？这……”梁子看向他，虽然很不想相信，但那阴冷的眼神告诉他，面前之人就是重生之后的李旬念。

唰！

巨大的羽翼化为死神的镰刀，划破空气的锐利直击二人，就连空气都扭曲，七阶修为的全开，只为了让梁子与医生的死去没有任何痛苦，纵使这样的事情林天纵也不想，可李旬念复的复活不能被任何人知道，万道宗是能够做到那些事情的疯子，他必须保证这件事情绝对的安全性。

“你觉得你能逃得出去吗？”林天纵面色冰冷地走向李旬念，“只是为了一些无用的挣扎，就要用两个人的生命来负责，你的内心难道不会有任何一点情绪波动吗？”

“不会，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圣物的炼制过程本就是带着危险，没有人能够预料，不出我的意料，往后还会有更多人死去，难不成你要我为他们全部人伤心？”李旬念面无表情地说。

“你还真是冷血，你自己的命不值钱，难不成就认为别人的命也不值钱吗？他们不是不死者，这些年轻人还没有看过这个灿烂的世界。”林天纵扼住李旬念的喉咙，脸上再也没有往日的尊重，梁子的往事他清楚，这个年轻人与他同样是贫苦出身，正因他对贵族以及权臣的厌恶，林天纵才会让他负责监督李旬念，“黑鲨精血在哪里？”

“毁……毁了……”李旬念艰难地说。

“毁了？你是以为你的那点小把戏能够骗得到我吗？这么好心的研制新的圣物，无非就是想要借助这次爆炸掩盖自己死亡的真相罢了。”林天纵慢慢加大手中的力量，“黑鲨精血可是六品圣物材料，这么小规模的爆炸可不足以摧毁它，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知道吗，要是你逃出去，我们天羽国就要为你陪葬，你难道忍心看着这么多平民因你而死吗？”

“我说过……黑鲨……精血就是被爆炸所摧毁，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李旬念因窒息而面红耳赤，额头青筋暴起。

“操！”林天纵松开手，满脸愤怒，“你就他妈是一个恶魔，你们万道宗就全他妈都是疯子！”

“咳咳……”李旬念大口喘着新鲜空气，他捂着喉咙，抬头看向林天纵，“你是七阶源者，而我只是一个界血者，你觉得我有什么能力能够将那个材料藏起来？”

“呵，说得倒好听，你们连不死都能做到，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林天纵再次扼住他的喉咙，“听着，你别想着给我耍花招，只要我仍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一天，那你就一天无法逃离天羽国。”

李旬念没有回话，抖了抖手臂，后者粗鲁的将他的脸甩在一旁，手一挥，两个镣铐便随之解开。

“把这里处理好吧，如果我的死被其他人知道，我也会麻烦的。”李旬念提醒道。

“这不用你说，没有什么事情比万千平民还重要。”林天纵说道，“对了，五天后，陈讯的儿子陈文将迎来他的开源仪式，到那天你也需要一同前去，虽然我知道史官记录历史注重的是真实性，但你也知道，那些没啥能力的家伙就喜欢听到别人虚假的吹嘘，你多帮他们写一下漂亮话，这对你也有好处。”

“我清楚。”李旬念应道。

“提醒你一句，到那天的守卫只会比平时更多，你不用想着逃跑。”

跟着林天纵回到史馆，这里的狼藉已经整理好了，同时桌子上还摆满了一大堆文书以及一个用于开源的五品一次性圣物。

文书是天羽国这一周来各地区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李旬念所要做的就是整合出这些材料中的信息，将它们记录在史书上，并且按照万道宗的安排，在这些文件中看能不能找到有关于不死者的秘密。

李旬念先使用那个圣物进行开源，随后便着手开始工作。

没有宋史官的帮助，想要完成这个任务确实有些困难，很多文件的摆放位置他都不清楚，足足忙碌到了晚上，他才终于将这些信息记录到正确的位置，并对史官这一职位有了较多的理解。

正当他准备拿出藏在书架的黑鲨精血时，门忽然就被人敲响，紧接着林思言走了进来，她手里藏着餐盘，梁子死了之后，送饭的任务就暂时落在了她的头上，毕竟她是目前唯一能够让林天纵信任的人，同时，一个位高权重的漂亮女子更能够让人产生想要利用的心理。

将饭放在桌上，林思言并没有走，反而坐了下来。

这一反常举动并没有吸引李旬念的注意，他顺手拿起一本史书，一边吃饭一边翻看，就这么将这个女子晾在了一边。

“你没事吧？”林思言忽然开口问道。

“如果你是想要为上任史官报仇的话，请回吧，你杀不了我的。”李旬念头也不抬。

这一句话直接戳到了林思言的痛点，她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愤怒，但随后，她变得平静，“我想清楚了，作为皇帝，我的父亲有很多事情都是迫不得已的，为了在朝中立威，他需要杀掉很多他不想要杀掉的人，作为不死者，可能很多事情你也无法选择，或许杀人并不是你的本意。”

李旬念将史书翻到下一页，又用筷子夹起一块鸽子肉放入嘴中，悠闲的模样仿佛他根本没有在听任何人说话。

“诶，我都原谅你了，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听说你今天死了，那是什么感觉？”林思言问道。

“无感。”李旬念说完，想到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女人，又说道：“你不会喜欢那个感觉的。”

“谁会喜欢？”林思言嘟嘴，“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着不死的能力，要是我死了的话，我就没办法享受这个世界了，就不能感受自由了。”

李旬念眼神微动，没有回话。

“对了，你应该也想要获得自由吧，拥有不死的能力，却只能蜗居在这么一个小地方，想想都悲哀。”林思言有些惋惜地说，“要不然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想办法带你出去，而你要帮我炼制几个圣物，父亲总说我的能力不足，没办法在外活下来，但只要我有了足够多的圣物，我就一定能做到。”

“不，我的职责是为天羽国记录历史，炼制圣物。”李旬念毫不犹豫地说，“请回吧，不要打扰我工作。”

无论林思言接下来再说些什么，李旬念都不再回答，林思言咬咬牙，只能离开。

见她走后，李旬念从书架上拿下本子，将梁子的名字划掉，写上林思言的名字。

“易受情感波及，没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如果与其施以人类的感情，则可以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