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望长夜 第31章 好好活着

“话说，你在这个地方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坐在天灵背上，俯瞰下边神山的全貌，李天全忽然问道。

“有一点，不过没事，等我搞清楚我身上发生的事情后，再回来也不迟，反正天灵的速度和光一样快，对吧，天灵。”李旬念温柔的拍了拍天灵的背。

他忽然有些失落，他很难想象，自己出来历练这么多年，结果修为还没有一只白马高，这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嘶嘶……”天马嘶鸣一声，几道微弱的雷击从它身体散发，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小孩与天马玩耍的图形。

“现在就去完成吧，你估计很难再回来了。”李天全的语气忽然严肃下来，“或许今天是你最后一天为自己而活。”

“这？这是什么意思？”李旬念一愣，不知为何，他的脊背竟突然一凉。

“按我说得做吧，把该完成的事情完成，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李天全没有回答，眺望远方，眼中闪烁出一丝失落。

李旬念观察到了那个神态，那竟是仿佛寻死的眼神，他不清楚在自己身上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但他猜一定是一件大事，甚至于这件事情可能不仅是局限于他，还牵连了其他人。

“我明白了。”李旬念点点头，“天灵，去溪木村吧。”

天灵嘶鸣，扇动翅膀，疾风狂涌，周围的风景快速掠过，赵青崖用了一小时的路程它仅仅只用了五分钟便以到达。

再次回到溪木村，这里和往常一样，丝毫没有正常村庄的朝气蓬勃，而更像是一个死村——村里的青壮年都被王叶抓去砍伐树木，剩下的老幼妇女则因怕有什么地方得罪源者，大白天的也只是待在家里，整个村庄放眼望去竟看不到任何一个人。

“妹妹。”李旬念从天灵身上跳下，有些神气地向她打招呼，“你看你哥说的没错吧，我一定能从开源仪式中活下来，就那小考验能难住我？”

赵灵的脸色比第一次见好多了，赵青崖没有骗他，虽然王叶还在这个村子为非作歹，但他们的毒手并没有波及赵二一家，并且还给予了他们不少好处。

不知为何，看到日思夜想的哥哥时，赵灵眼中先是闪出一丝光亮，随即又忽然变得小心翼翼，后面的那匹雄壮天马以及黑衣人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李旬念看出了她的担忧，牵着天灵向前，“没事的，妹妹，它是我的家人，不会伤害你的。”

“真的吗？”有着哥哥的话，赵灵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纯洁的白色天马会出现在任何一个想要成为公主的女孩的梦中，赵灵也不例外，她也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只天马能够带她脱离这苦难的现实。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可当看到天马炯炯有神、宛如宝石的双眼时，她又怯弱的收回了手。长期被源者欺负，让他对这些宛如神迹般的事物产生了恐惧。

“放心吧，它叫天灵，很温顺的。”李旬念温柔的鼓励道。

赵灵点点头，微微伸手，轻轻地抚摸天灵的脑袋，或许是能够看穿女孩孤苦的一生，平日里暴脾气的天灵竟罕见的温顺低下头，此刻它不再是高贵强大的天马，更像是一位凡人的普通朋友。

“妹妹，这几天没事吧，应该没有人来找你麻烦吧。”李旬念问道，他朝着屋里看去，赵二的父亲躺在床上，气色好了很多，身上的那些树皮物质全部褪去。

“嗯，这都要谢谢哥哥上次带来的那个人，王叶他们不敢来欺负我们了。”

赵青崖吗？李旬念不免苦笑，说到底，当初的确是因为他，自己才能从这几个畜生源者的手中活下来，如果扶桑宗真能够像以前那般，那李旬念一定会让扶桑宗变得更加强大，只可惜了扶桑的理念并没有被他的后人所继承，扶桑宗只剩下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魔。

“只是，哥哥……”赵灵欲言又止，但是看着李旬念现在神气模样，她还是说出口，“王叶不仅没有离开村子，而且从那一天起，他还变本加厉的欺负村民，所有能够有能力行动的村民都被他奴役了。”

“放心吧，我回来就是要解决这件事。”李旬念淡淡地说，“现在的他们在我眼前什么都算不上。”

按照他的估算，王叶他们已经感受了村子内来了几位不速之客，现在应该正在来的路上。

果不其然，没三分钟，院子的大门便被人推开，来者正是王叶以及他的狗腿子王五。

在看到李旬念以及他身旁那个毫无修为的黑衣人时，王五顿时露出一个殷勤的笑容，“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赵二兄啊，好久不见，没想到这才几天，你就已经来到二阶修为，现在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干的事情了吧？这都是为了你们的修行，不过你放心在扶桑宗待着，妹妹和父亲有我们照顾呢……”

相比上次的嘴脸，这一次王五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生父亲，他自然也知道赵二是天之骄子，能够与他搞好关系，那以后在扶桑宗还不得横着走。

李旬念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但表情已经很明显了，那是蔑视，他就完全没有把这个垃圾放在眼中，就像他以前说的，林木境界的源者就是垃圾，任何在他面前不敬的一阶源者只有死路一条。

而王叶没有说话，他的神情稳重，李天全的气息他感受到了几分，脊背竟不由自主的发凉，很显然，他的身体由本能对这黑衣人生出了一种恐惧，这还仅仅是李天全满脸无聊时所产生的恐惧，所以他不敢想象，如果这个黑衣人出手，自己能不能活过一秒钟。

但这毕竟是扶桑宗的地盘，这个宗门足足有三位四阶源者，所以他也是将这个黑衣人当成了扶桑宗的朋友或者是其他友好的存在。

“赵二兄，好久不见，这位是？”王叶小心翼翼问道。

“叶刃！”

回答他的是李旬念手中所凝结出的攻击，这一击正中王五的面门，没有任何预兆，甚至于他的脸上还带着刚才那恶心的笑容，然后就直直倒了下去。

“啊！”猩红的一幕吓得赵灵叫了出来，虽然这个少女已经吃了太多生活上的苦，也见过太多不好的事情，但说到底，她其实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那些跳动的温热血点比她听过的任何一个恐怖故事都要吓人一百倍。

天灵反应很快，立刻用洁白的翅膀挡住了她。

“没事的，妹妹，这些都是人渣，他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我这是在为民除害。”李旬念声音中带着安抚，随后他看向王叶，冷峻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刺进对方的心头，让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你的修为比上一次高很多，看来又有很多凡人死在了你的手上。”

王叶已经突破三阶，自从上一次被赵青崖辱骂之后，他便知道，如果只是单纯的为扶桑宗收集木材，那他始终都是扶桑宗一条随时可以丢弃的狗，于是在这几天，他便在上交的木头中扣下了一部分留给自己，这也就让他的修为提升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这还是不够，黑衣人的修为太高了，在他面前，任何的反抗都是螳臂挡车，于是他看向李旬念，“杀了我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你觉得你能够承担的了吗？”

“哼，赵青崖那个废物都被我杀了，你觉得我还会害怕再把你杀了吗？”李旬念只觉得他这话可笑。

“什么？你把赵青崖杀了？”王叶的眼睛瞪大，这一句话彻底是将他的任何侥幸心理全部击碎，能够把四阶源者的儿子都杀了，还有事情会做不出？可他不想死，他的前半生同样艰辛，不是老天爷眷顾让他成为源者，他现在可能早已化为一堆尸骨，所以他必须要活下去，老天爷给的机会他必须要抓在手中，“赵二，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做了很多对不起这个村子的事，但这并不是我的想法，全都是赵青海逼我的，如果我不帮他干，他就会杀了我，我不想死，你知道吗？我好不容易成为源者，我只是想活下去。”

“可那些凡人就不想活下去吗？”李旬念双眼目露猩红，他杀过无数个这样的畜生，在死前，这些人几乎都会说自己只是为了活下去，可李旬念不懂，“死在你们这些人手中的凡人难道就不想活下去了吗？难不成这些凡人连活下去的资格也没有吗？”

“在你眼中，他们是有活下去的资格，但是在赵青海眼中呢，他们就只是修行材料，你把我杀了也改变不了现实，赵青海还会派别人来奴役这些凡人，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杀也是杀掉赵青海，只有杀掉他才能解决这所有事情。”

“赵青海我自然会去杀，但是你就以为你能活下来?你和他不过是蛇鼠一窝，你也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李旬念的话杀气腾腾。

“哼，你一定要杀掉我是吧。”眼见没有任何活命机会，王叶的语气强硬起来，“你觉得你能够杀掉我吗？如果不是旁边这位黑衣人，我想你早就死在了赵青崖的剑下，什么扶桑宗的又一天骄，我看不过只是一个只会狐假虎威的垃圾。”他只剩下最后一个方法，激将法，“如果你想让我看得起你，你有本事和我单挑。”

“我需要你能够看得起我吗？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但是我不是一个人，天灵。”李旬念愤怒喊道。

天马轻轻挥动翅膀，一团雷云凝结而出，向着王叶而去，王叶毕竟也是三阶源者，自然不会乖乖等死，双手凝聚能量，一个木人凭空而出，它浑身长满尖刺，手拿一根荆棘鞭。

木人挥舞鞭子，猛地抽向那团雷云，可这股力量极为霸道雄厚，三阶源者的临死一击竟没有任何作用，而雷云很快便将这个木人吞噬，一阵电闪雷鸣过后，整个木人化为焦炭，而那团雷云却攻势依旧，霸道地向着王叶而去，将他活活吞噬，几声凄厉的惨叫过后，世界上便少了一个叫做王叶的人，就连尸骨也不复存在。

“垃圾。”李旬念骂了一声，回头看向赵灵，她被吓得不轻，脸色有些发白，死人的冲击力对于这个没有见过大场面的小女孩来说还是太大。

李旬念叹了一口口气，也不知道该安慰她些什么，毕竟在赵灵的记忆中，哥哥赵二一直都是那个有些弱懦的淳朴汉子，而非杀伐果断的李旬念。

“你能够把扶桑宗灭了吗？”李旬念问道。

“可以，但我不会去做，一下子死了三位四阶源者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李天全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你想要保护他们的话，就让他们远离这里吧，等到赵青海知道自己儿子被杀后，会把这个村子屠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麻烦会让你对这些人命坐视不理？”李旬念不解，“你明明那么强。”

“旬念，等离开这里你就会知道了，现在你只需要明白一点，这件事情我管不了，如果你想要保住这女孩的性命的话，就让他们赶快离开这里。”李天全淡淡地说。

“呼……好吧，那我能告诉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吗？”李旬念总有一股预感，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被别人知道，那么一定会让别人引火上身，所以出于这方面的考虑，他还是决定问问。

“嗯……”李天全思索一番，“行吧，一个小女孩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你要快点，我们的时间不多，这里人多眼杂。”

“嗯，谢谢。”李旬念回头看向仍是失神的妹妹，说道，“妹妹，接下来的话或许你会难以接受，但是我没有时间等你，所以你好好听着。”

他顿了顿，“我不是你的哥哥赵二，我叫李旬念，是万道宗长老的儿子，在几天前，我在扶桑宗帮助他们的时候遭到他们的背刺而亡，可我没有死去，准确的来说，我的**死了，但是我的灵魂没有死，我来到赵二的身体里，不过我也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我能够选择的话，我一定不会这样做，但这也可能是上帝派来让我拯救你们，当然这也只是我的自我欺骗，你的哥哥或许永远回不来了，你可以骂我夺去了你的哥哥，你也可以继续把我当成你的哥哥，因为我获得了赵二的全部记忆，我对你同样有感情。”

这番话比死人的模样更有冲击，赵灵抬起头，眼神中带着茫然，“你……不是在骗……”她的话戛然而止，李旬念的眼神是如此平静，就像是古老森林的静谧湖泊那般。

“从今天起，我将走上一段我没办法预想到未来的道路，我不清楚这会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很抱歉，我不仅让你失去了哥哥，接下来的路还只能由你一个人走，这对你或许会很残忍，但这就是生活，生活中的大部分事情都无法由我们所选择，所以我们只能笑着接受，我希望你能够活下去，扶桑宗将在几个时辰后将整个村子屠戮一空，你必须带着父亲赶快离开这里。”李旬念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拥有赵二的记忆，赵灵就是一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亲生妹妹，想到妹妹将在未来生活在一个充满危险的地方，没有任何一个哥哥能够保持平静，哪怕是见惯了杀戮的李旬念。

“哥……”赵灵的眼中流下泪水。

李旬念将桃林剑交给了她，“这是一把三品圣物，你将它时刻带在身上，它身上所散发的源星之息有可能能够让你成为源者，这样你也就有了自保的能力，加油吧，努力的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只有活下去才能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眼泪从李旬念的眼角滑落。

“哥！”赵灵冲上来，抱住了他，温热的泪水湿润了他的衣服，“接下来的日子你也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