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望长夜 第113章 以血为引

“你有能够救他们的方法吗？”石坚还是强忍着怒气问，问完，他就后悔了，他甚至都认为自己疯了，这样的疯子怎么可能会有救人的方法？

“救他们，哈哈哈，他们没有死，他们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那个世界更加美好，他们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为什么会说他们死了？你是在惧怕死亡吗？你在害怕祂的降临吗？”这个老人嗅了嗅石坚，随后竟不顾对方的阻拦，强行扯下他的一撮头发加入碗中，随后拿起一个棒槌捣鼓起来，“他们没有死，只有他死了。”

老人口中的他，指的是李旬念，从他开始自言自语开始，他的目光就不止一次落在了李旬念身上。

“那你能够将他们带回来吗？”石坚又问，这是他最后的耐心了，他真的没有时间继续听一个疯子在这里自言自语了，如果再不能够得到有用的救援，那么韩愈真的很有可能会死在这里。

“他们在挣扎，他们想要血，他们想要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老人捣鼓那个碗的力气变得越来越大，他随手扯下一旁在人头上生长着的小草加入起来，“哈哈哈，他们开始习惯了这个感觉，他们开始跟着那些怨灵的脚步。”

石坚再也没有耐心了，转身就要离开，心中充满怒火，等他找到一个能够治好韩愈的地方，他一定会回来这里，把这个神神鬼鬼的疯子杀掉，再用他的脑袋也种出一个这样的花。

可也就是在几人没有注意的时候，这个老人竟将这个血丝呼啦的东西就这么灌进林思言的嘴里，一边灌，还满脸期待，就好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神迹。

等几人反应过来之时早已为时已晚，那碗里的东西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你他妈的想死是吧！”石坚低吼。

“我当然可以把他们带回来，前提是他们愿意回来，他们只是需要引路人。”老人退后两步，显然，他并没有完全疯癫，他还是惧怕石坚的拳头。

“只要喝下这个东西，他们就可能够回来。”他将这个碗举过头顶，目光期待，“你也不想他离开你吧，只有喝下这个，你才有可能救得了他的命。”

这话一出，石坚直接愣住，挥出的拳头停在半空中。

救他们？靠这个？他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疯癫的老头，如果他能够相信这样的人讲出的话，石坚都不敢相信自己和疯子还有什么区别，可偏偏的，这还是白虹说得唯一能够救韩愈的地方，这个家伙成为血奴之后，所说的话不可能是谎话，可他怎么都不敢相信喝了这个用眼睛和头发制成的污秽物能够救命。

“陈依依，他们这几人还能够撑多久？”石坚问。

“最多一天，毒素侵入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等到毒素到了他们大脑之后，我想就是十阶源者来了也没有作用。”陈依依声音很低，低着头，似乎是在责怪自己。

石坚长出一口气，他没有其他选择，接过了这一碗污秽物，灌入了韩愈和李旬念的嘴中。

“如果这个药不能够把韩愈的命救回来，老子一定把你们三个杀了。”石坚恶狠狠地说。

“回来吧，回来吧，让血液作为你们的指引，跟随着它们，回到这个世界。”老人走到几人身旁，嘴里振振有词，竟丝毫不害怕石坚的危险，似乎是肯定这碗药能够将几人救回来。

……

林思言猛地睁开眼，她下意识就往前挥动拳头，她不想死，李旬念不能死，谁也不能死，她不能够让自己复国的希望再次破灭，只有这些人都活着才能够做到。

可这一拳并没有如预期一般打在怨灵的脸上，而是打空了，林思言这才看清楚周围的景象。

四周是一片虚无，那不是黑暗，黑暗是有颜色的，然而，她周围的一切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用手捂住左眼，那只左眼所看到的东西一样，什么都没有，一片虚无。可她又能够在这片虚无中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她在向前走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向前走，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是有人在指引着她一样。

她想要叫，但是在这片虚无中，她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只能这么漫无目的的向前方走去。

那个地方是什么？是天羽国吗？还是说其实只是自己晕倒了，躺在床上，说不定那几个人还在玷污自己，发出肮脏的笑声，又或者是其实自己已经死了，这里就是地狱，她会在这里看到她的父亲，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能够化险为夷，让自己的家人始终活在安全的蓝天下。

忽然的，这片虚无的天地中出现了一丝颜色，是一抹鲜艳的红色，它出现的很突兀，与这片虚无的天地格格不入，并且范围越来越大，不多时，就在远方形成形成了一条长线。

这抹红色的出现似乎不是意外，它仿佛是在指引着林思言，她鬼使神差地改变了方向，跟了过去。

“林思言。”

然而，异变又起，有人在叫，林思言扭头看去，顿时瞪大了瞳孔。

来着不是别人，正是其日思夜想，乃至于每日夜里睡着之后都会梦到的人，她的父亲，林天纵。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虚无之间，脸上还是那般和蔼的笑容，他对待别人从来都是一副威严的模样，可是在林思言面前，他总是如此和蔼可亲，就像是天底下所有的父亲一样，甚至，他比得过天底下的任何一个父亲，虽然说父爱都是无价的，但那是在精神层面的，在物理层面上，林天纵身为国君，他总能给林思言想要一切。

在被韩愈几人囚禁的几年，她知道真正的切身体会到饥饿，困苦以及寒冷，这些原先她以为只会发生在百姓身上的事情。

林思言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颤抖的很厉害，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那个父亲就这样站在那里，穿着和天劫当天一样的衣服，脸上多了几分潇洒从容，就好像那天天劫并没有发生意外，他将一切都处理妥当，现在来接她回家。

她的步伐转向她的父亲，速度变快，直接跑了起来，她担心自己若是慢了几秒，很有可能她的父亲将会再次消失。

然而，当她越靠近她的父亲，她父亲的模样就越来越奇怪，甚至可是说得上是扭曲，他的脸不再像他，无论是神态亦或是其散发的气质，都不像是那位万人之上的国君。

那些怨灵的攻击有一个特性，当毒素足够强的时候，毒素会直接把伤者的五脏六腑全部腐蚀，将伤者杀死，可当毒素不够强的时候，这些毒素会直接侵入伤者的灵魂，将他们的灵魂拖入一个类似于死亡边界的地方，就是这片虚无，当在这片虚无游荡的足够长的时间之后，这些灵魂就会完全困在这片完全虚无的地方，直到将这些活生生，富有感情的灵魂完全变为只会屠杀的恶灵。

正常情况下，当灵魂来到这片死亡边界之后，将再也没有出去的可能，可偏偏的，那位老疯子的药还真的有作用，只要随着那天边的血色而去，就能够离开这个地方，所以林思言体内的毒素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便幻化出了一个幻象来欺骗她，不过这幻想读取的都是林思言的记忆，多少会有些偏差。

越靠近，这个偏差就会越明显。

林思言能够看得出那个人不是自己的父亲，可是她不愿意相信，也许是自己看花眼了呢？那个人真的是她的父亲，只要扑进她父亲的怀抱，她就能够回到天羽国，回到那个不会让她受到一点危险的温室。

“父亲，父亲……”林思言在心中低喊道，委屈的泪水有太多太多，失去了父亲，她连哭泣的权力都没有，她只敢在晚上的时候偷偷躲在房间里面哭泣。

泪水夺眶而出，她知道那个人不会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是很好的，但他从来不会有时间来到这种虚无的地方浪费时间，她的父亲是一个视时间为生命的领袖，他要做的就是为所有受苦受难的凡人建立起一个庇护所，他不会为了儿女情长浪费时间。

她的脑海中一直有着这个念头在欺骗自己，她想要迫使自己停下脚步，可根本做不到，腿脚不受控制的向林天纵走去，她太想他了，在父亲死之前，她甚至都还没好好的看她父亲一眼，所以哪怕是假的，她也想要亲眼去看看。

“父亲，对不起，如果我能够努力的修炼，如果我能够有更高的天资，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天羽国是不是就不会灭亡了……”

她抽泣着，近乎崩溃，脚步最终停了下来，她知道如果靠近那个林天纵会发生什么事情，在停下来的前一刻，她甚至还在想：如果就这样死了，自己是不是就不用继续遭这么多罪了，不需要每天看着那几个杀父仇人的脸，不需要继续含着愤怒活下去。

然而，她的脑海又浮现出了她的那些子民，那些人还在等着她，他们一定躲藏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天羽国的重新建立，而现在，能够完成这个使命的只有她自己，所以她绝对不能够死。

“我不想死，父亲，我不想死，我想要活下去……”

耳畔想起来李旬念当初问她的话，其实那不是真话，她不想死，她还想要看看世界，在她父亲还没有死之前，她的梦想一直都是看看这个世界，尽管她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天真烂漫，尽管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破烂不堪，她也还想要继续看看世界，因为从陈依依天真的笑容上看到以前的自己，她知道，这个世界一定还有好的地方。

“父亲，我一定会完成你之前所为之奋斗的使命，母亲所奋斗的使命，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们的子民。”

林思言毅然决然的转过头去，走向那片血色。

……

韩愈睁开眼，他的反应与林思言的很像，同样的是一片虚无，同样对周围感受到了迷茫，同样的是向着前方漫无目的的走去，这个地方让他的大脑思维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以至于他很难的正常思考事情。

不远处，一抹血色突然出现，就像是在天色打翻了一瓶红色染料。

“是他们，是石坚他们……”

韩愈在心中暗暗说道，他对这个暴脾气的汉子有着无条件的信任，尽管这个家伙常常会因为火爆脾气惹上不少麻烦，但在关键时候，他却会显得无比重要，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也是内心极其细腻的汉子，典型的外冷内热，当然，这也仅限他信任的人，而若是像李旬念和林思言这样的，他只会保持着始终难以消散的敌意。

他向着血雾走去，不敢过多停留，他不清楚现在外部的情况怎么样了，怨灵有没有全部消失，石坚他们是否安好，还是说已经被逼入绝境。

“哥哥……”后面有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他回过头去，是他的妹妹韩月瑶，她的脸上带着几乎怯弱，似乎是在惧怕韩愈。

“别怕，哥哥在这，哥哥会保护好你。”韩愈想要走过去，可当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却看见自己满身鲜血，再一抬头，只见妹妹韩月瑶背上站满了人，他们都是韩愈的乡亲，此刻就死相凄惨的站在那里。

“这，这是怎么回事？”

“哥哥，我好疼，我好疼……”韩月瑶哭喊着。

那些乡亲们是如此的恐怖，满身鲜血，可他们脸上却没有怨恨，反而是欣赏，韩愈的这个行为在他们眼中是正确的，或许只有这样，这位韩家寨的天之骄子才有可能活得下去，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怪他.

可越是这样，韩愈就越是自责，他明明可以避免这一切的发生，他明明可是让自己的乡亲们更好的活着，如果他能够做好更多的准备，那么这一切就根本不可能发生。

他想要过去，想要接受这些人问责，又或者说，他能够救回他们，毕竟他能够控制寒冰的力量，他一定可以做到。

然而，这样的想法，持续的并没有多久，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不，你们只能死，你们知道了不死的秘密，你们只能死。”

韩愈的情感很冷，他是一个能够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就连当初杀掉他一整个家乡的人，他也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哪怕是第二次面对这种事情，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你们去死吧。”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