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民雷霆手段收拾了王家兄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涟漪迅速荡遍了整个屯子。一连几天,再没人敢在他家附近探头探脑,连平日里最爱嚼舌根的李翠花、赵小娥之流,见了他都绕道走,眼神里带着藏不住的畏惧。老宅那边也彻底没了动静,也不知是吓破了胆,还是在酝酿别的幺蛾子。
这份难得的清静,正是张玉民想要的。他趁着天气晴好,将之前收获的松鼠皮和獾子皮做了更精细的鞣制,皮毛更加柔软光亮。那只肥獾子熬出的獾油,装了满满一个黑陶罐子,黄澄澄的,被他仔细收好,这可是冬天防治冻疮的宝贝。
家里暂时安定了,但他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山里那几副重套上。算算日子,该去查看了。
这天凌晨,星星还在天幕上闪烁,张玉民便揣上干粮和水,提着那根如今既是拐杖又是武器的榆木棍,再次踏上了进山的路。雪后的山林寂静无声,只有他踩雪的嘎吱声和偶尔惊起的飞鸟扑棱声。
他径直朝着布设狍子套的山坳走去。越靠近目的地,他的心也提了起来。狩猎这事儿,投入了时间和精力,却未必一定有收获,尤其是对付狍子这种警觉性不算太低的中型动物。
当他拨开一片挂满霜雪的灌木丛,看到第一个套子点位时,心里顿时一沉——套子空着,周围的积雪平整,没有任何动物触发的痕迹。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稳住心神,走向第二个套子。这个套子设在兽径的一个转弯处,位置极佳。远远地,他就看到那作为固定物的沉重枯木似乎被移动了!
他加快脚步上前,只见套子被挣得笔直,那根碗口粗的枯木被拖出去足足一米多远!套索是空的,但在枯木前方的雪地里,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挣扎痕迹,一滩已经冻成冰坨的暗红色血迹触目惊心,还散落着一些灰褐色的粗硬毛发。
“是野猪!”张玉民蹲下身,仔细查看痕迹,做出了判断。看这挣扎的力度和毛发的粗细,个头恐怕不小,起码是一二百斤的大家伙。套子显然没能完全困住它,被它凭借巨力生生挣脱了,估计也受了不轻的伤。他检查了一下套子,那粗铁丝都被绷得有些变形了,幸好没断。
“可惜了……”张玉民暗道一声遗憾。要是能套住这头野猪,那可就是一笔不小的横财。野猪肉虽然才九毛一斤,但架不住它个头大,一头二百斤的野猪,光肉就能卖一百多块!更别提猪鬃、猪皮还有些零碎也能值点钱。不过,能从这种重型套下挣脱,这野猪的凶悍也可见一斑,没碰上面对面硬刚,或许也算运气。
他收拾好这个套子,心里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走向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套子。这个套子设在山坳最深处,靠近一片榛柴棵子,是狍子最喜欢觅食的地方。
距离还有二三十步,他锐利的目光就捕捉到了异常——榛柴棵子旁边,似乎卧着一个不小的灰褐色身影!
他的心猛地一跳,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看清之后,一股巨大的喜悦瞬间涌上心头!
成了!
只见一头成年的雄性狍子侧卧在雪地里,脖颈被那粗铁丝套死死勒住,早已没了气息。这狍子体型不小,估摸着有七八十斤,一身厚实的冬毛,屁股蛋子那块标志性的白毛格外显眼。它显然中了套之后挣扎了不短时间,周围的雪地被蹬踏得一片狼藉,但套子设置得极其牢固,那根作为固定的枯木纹丝未动。
“好!太好了!”张玉民忍不住低喝一声。这收获,足以弥补野猪逃脱的遗憾!他上前,利落地解开套子,检查了一下狍子。除了脖颈处的勒痕,皮毛基本完好,这很关键,一张完整的狍子皮也能值些钱。
他试着将狍子扛上肩头,沉甸甸的,怕是有小八十斤。这分量,让他心里更加踏实。他重新将套子复位,期待着下次还能有收获,然后扛起这沉甸甸的胜利果实,踏上了归途。
当他扛着体型显眼的狍子回到屯子里时,再次引起了轰动。如果说之前的野鸡兔子还是小打小闹,这只硕大的狍子,就彻底坐实了张玉民“厉害炮手”的名头!这年头,能单独弄到狍子的猎手,在屯子里可是凤毛麟角!
“哎呀妈呀!狍子!张老大套着狍子了!”
“这得多少肉啊!够他家吃好些天了!”
“看来是真本事,不是蒙的啊!”
张玉民无视这些议论,径直回家。魏红霞和孩子们看到这巨大的狍子,更是惊喜万分。魏红霞看着丈夫扛着狍子那稳健有力的身影,眼神里除了安心,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崇拜。
张玉民没有耽搁,立刻开始处理狍子。剥皮、分肉,动作娴熟利落。他留下了足够家里吃好几天的好肉,主要是腿肉和里脊,又将狍子心、肝等下水清洗干净。剩下的肉,连同那张鞣制好的松鼠皮、獾子皮,以及最重要的、品相完好的狍子皮,他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带到公社的集市上去卖掉。这才是换取现金,实现资本积累的关键一步!
第二天,天还没亮,张玉民就用麻袋装好要卖的肉和皮子,搭了屯里一辆去公社送柴火的马车,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公社集市。
集市上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张玉民找了个空地,将麻袋打开,把狍子肉、松鼠皮、獾子皮摆了出来。新鲜的狍子肉和品相不错的皮子,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呦,这狍子肉挺新鲜啊!咋卖?”
“皮子不错,啥价?”
问价的人不少,但出的价格都偏低。狍子肉有人只出七毛五一斤,狍子皮有人只给十五块。张玉民心里有杆秤,他知道这些东西的大概行市,尤其是皮子,品相决定价格。他并不急于出手,只是不卑不亢地报出自己的心理价位:狍子肉八毛五,狍子皮二十,松鼠皮七块,獾子皮三块。(注:综合估算,符合八十年代初物价水平)
他这个价格比市价稍高,但东西确实好,一时间,讨价还价声不断,围观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半旧蓝色中山装、戴着眼镜、看起来五十多岁、气质有些儒雅的老者挤进了人群。他先是看了看那几块狍子肉,点了点头,又拿起那张狍子皮,仔细地摸了摸毛的密度和皮质,眼中露出赞赏之色。
“同志,这狍子肉和皮子,都是你的?”老者开口问道,声音温和。
“是。”张玉民点头。
“肉我要十斤,皮子我也要了。按你说的价。”老者很爽快,然后又指了指松鼠皮和獾子皮,“这两张皮子品相稍逊,但也还行,一起打包,给你个整数,三十五块钱,怎么样?”
这个价格,比张玉民预期的还要稍高一点,而且对方显然是个懂行的。张玉民心中一动,打量了一下老者,觉得此人气度不凡,不像是普通农民或小贩。
“行,就按您说的价。”张玉民爽快答应,手脚麻利地称了十斤最好的狍子肉,连同三张皮子一起包好,递给老者。
老者付了钱,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看着张玉民,笑了笑:“小伙子,身手不错啊,能弄到这么好的狍子。我是前面林场后勤的,姓傅,大家都叫我‘老夫子’。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山货,尤其是好皮子,可以直接送到林场后勤处找我。”
林场后勤的“老夫子”!张玉民心中一震!这可是个关键人物!林场是这附近最大的单位,需求量大,而且结算有保障。如果能搭上这条线,以后的山货销路就不用愁了!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他立刻压下心中的激动,不卑不亢地回应:“原来是傅老师,久仰。我叫张玉民,靠山屯的。以后要是弄到好东西,一定先去麻烦您。”
“好说,好说。”老夫子笑了笑,提着东西走了。
张玉民看着老夫子离去的背影,紧紧攥着手里的三十五块钱,心里充满了振奋。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一条重要的销售渠道!开局顺利!
他收拾好剩下的狍子肉,正准备再去别的摊位看看有没有需要的东西,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两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眼神在他装钱的兜和剩下的肉上来回扫视。
张玉民心里冷笑一声,看来,这集市上,也不太平啊。他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榆木棍握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