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日积分赛的硝烟尚未散尽,成绩榜上红旗公社高居榜首的结果,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某些人坐立难安。尤其是心高气傲、自诩为县城地头蛇的赵虎,看着张学峰那队“土包子”的名字压在自己头上,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当众抽了耳光还要难受。
傍晚,县招待所的食堂里人声鼎沸,各支参赛队伍挤在简陋的长条桌旁吃饭。大锅菜的味道实在不敢恭同,但奔波比赛一天的猎手们也顾不上了,埋头扒拉着饭菜,补充消耗的体力。
张学峰四人坐在靠窗的一桌,安静地吃着饭。李卫东细嚼慢咽,周建军和陈石头则饿坏了,吃得有些狼吞虎咽。张学峰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复盘今天的比赛,思考着明天的策略。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笑声和桌椅拖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只见赵虎带着他那几个流里流气的队员,端着饭盆,大摇大摆地坐到了张学峰他们旁边的空桌上。
“啧,这猪食一样的玩意儿,也就乡下人能吃得这么香。”赵虎故意拔高了嗓门,用筷子敲着搪瓷饭盆,发出叮叮当当的噪音,眼神斜睨着张学峰这一桌。
他旁边一个留着长头发、满脸痞气的青年立刻附和道:“虎哥说得对!咱城关镇啥好吃的没有?要不是为了比赛,谁受这罪?不像某些人,估计在屯子里连这都吃不上吧?哈哈!”
这话针对性极强,食堂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其他队伍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目光在城关镇和红旗公社这两桌之间来回扫视,带着看热闹的玩味。
陈石头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种当面嘲讽,啪地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怒视着赵虎几人:“你们他妈说谁呢?!”
周建军也脸色阴沉地站了起来。李卫东虽然没动,但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张学峰伸手,按住了想要冲过去的陈石头的胳膊,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他慢慢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赵虎,那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却让原本气焰嚣张的赵虎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张学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食堂,“看来城关镇的教养,也就这样了。”
“你他妈……”赵虎被这话噎得脸色一红,嚯地站起身,指着张学峰,“姓张的,你少他妈在这儿装大尾巴狼!不就是走了狗屎运,蒙了个第一吗?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告诉你,那是老子没认真!明天,老子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打猎!”
张学峰依旧坐着,甚至拿起勺子,慢条斯理地舀了一勺菜汤送进嘴里,细细品了品,才抬眼看向赵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真正的打猎?就凭你昨天那枪法?野兔都能让你打成筛子,浪费公家子弹,也好意思在这儿嚷嚷?”
“噗嗤——”旁边桌上,东风林场的林雪没忍住,笑出了声,随即赶紧捂住嘴,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她哥哥林业也摇了摇头,显然对赵虎这种挑衅行为很不以为然。
其他队伍的人也都低声议论起来,看向赵虎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昨天赵虎队浪费弹药、命中率低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被张学峰当众戳破,简直是啪啪打脸。
赵虎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头青筋暴跳。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山里汉子,嘴皮子竟然这么利索,一句话就把他顶到了墙角。
“你……你他妈找死!”赵虎恼羞成怒,猛地一脚踹开身后的凳子,就要冲过来动手。他身后的几个混混也摩拳擦掌,围了上来。
食堂里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干什么!”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般炸响!只见猛子部长和几个大赛工作人员闻讯赶了过来。猛子脸色铁青,目光如刀般扫过赵虎几人:“赵虎!你想干什么?打架?信不信我现在就取消你们城关镇的参赛资格!”
胡教练也赶紧从后面拉住赵虎,低声道:“虎子!冷静点!别中了人家的计!现在闹事,吃亏的是我们!”
赵虎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瞪着依旧稳坐钓鱼台的张学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知道猛子说得对,现在动手,理亏的是他。
“好!好!张学峰,你给老子等着!”赵虎用手指虚点了张学峰几下,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比赛还没完!咱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说完,他狠狠啐了一口,带着人,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食堂。
一场风波,被强行压了下去。
“都散了散了!吃饭!明天还有比赛,都给我养足精神!”猛子挥挥手,驱散了围观的人群。他走到张学峰桌边,低声道:“学峰,没事吧?赵虎那小子就是个混不吝,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但也得多防着点他。”
“谢谢猛子部长,我心里有数。”张学峰点了点头。
猛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了。
经过这么一闹,食堂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其他队伍的人再看红旗公社这边时,眼神里除了之前的惊讶,更多了几分忌惮和审视。这个来自山沟的队伍,不仅实力强悍,领头的人更是沉稳得可怕,面对挑衅,不急不躁,却能一针见血地反击,让人占不到半点便宜。
“哥,这个张学峰,真不简单。”林雪小声对林业说道。
“嗯,有实力,有脑子,还不怕事。”林业看着张学峰平静吃饭的背影,眼神里欣赏的意味更浓,“是个值得认真对待的对手。”
回到房间,陈石头依旧气呼呼的:“队长,刚才为啥拦着俺?就赵虎那熊样,俺一个人就能收拾他们仨!”
周建军相对冷静些:“石头,队长做得对。跟他们动手,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还会被取消资格。不值当。”
李卫东也点头:“队长是用话拿住了他,让他吃了个哑巴亏,比动手强。”
张学峰坐在床边,擦拭着猎刀,语气平淡:“跟疯狗对咬,赢了也沾一身骚。我们的目标是冠军,不是跟这种货色争一时长短。不过……”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梁子算是结下了。赵虎这种人,睚眦必报,接下来比赛,他肯定会想方设法给咱们使绊子。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尤其是明天进山追踪,地形复杂,更要小心。”
“明白!”三人神色一凛,齐声应道。
陈石头攥紧拳头:“他敢使坏,俺就让他知道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夜色渐深,招待所渐渐安静下来。但在这平静之下,暗流已然涌动。城关镇的挑衅,如同投入油锅的一滴水,彻底激化了矛盾。张学峰知道,从这一刻起,比赛不再仅仅是技艺的较量,更掺杂了恩怨和凶险。
他站在窗前,望着县城稀疏的灯火,眼神冰冷而坚定。无论前方是明枪还是暗箭,他都接着。这狩猎大赛的冠军,他拿定了!谁想挡路,就得先问问他手里的枪,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