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栓子的到来,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给张家带来了新的生气,也带来了一些需要适应的变化。
这孩子勤快得让人心疼。天不亮就悄悄起床,抢着扫院子、喂鸡、抱柴火,吃饭时总是扒拉着碗里的饭,不敢多夹菜,直到徐爱芸佯装生气,他才红着脸多吃几口。他对小雨涵这个妹妹更是呵护备至,有什么好吃的都紧着她,出去玩也像个小护卫般紧紧跟着。
徐爱芸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对他越发怜爱,真当成了自家孩子。小雨涵也多了一个玩伴和哥哥,整天“栓子哥”叫得欢。张学峰则开始琢磨着,等开春了,是送小栓子去上学,还是先跟着狩猎队学点本事。
家里的日子因为那笔卖参的巨款而宽裕许多,但张学峰并未张扬,只是悄悄改善着饮食,给徐爱芸和孩子们添置了些新衣,剩下的钱都牢牢攥在手里,作为未来发展的资本。狩猎队那边,他也投入了一些资金,更换了部分老旧的装备,让孙福贵几人更是死心塌地。
转眼冬雪消融,春回大地。兴安岭的万物开始复苏,山林间重新充满了生机,也正是狩猎的好时节。
这天,张学峰带着狩猎队进山,目标是追踪一群在附近活动、祸害庄稼的马鹿。队伍如今配合更加默契,李卫东的沉稳,周建军的细致,陈石头的勇猛,加上张学峰的指挥若定,在山林间如同一个高效的狩猎机器。
他们沿着新鲜的足迹和粪便追踪了大半天,终于在一片开阔的白桦林边缘,发现了那群正在低头啃食嫩草的马鹿,数量有十几头之多。
“分散包抄,优先打头鹿。”张学峰低声下令,几人立刻如同幽灵般散开,借助树木和地形掩护,悄无声息地向着鹿群合围。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有效射程,准备发动攻击时,异变陡生!
从鹿群侧后方的密林中,突然窜出几道灰色的身影,速度快如闪电,直扑鹿群!是狼!一个由五六头饿狼组成的小型狼群!
鹿群受惊,顿时炸窝,四散奔逃!狼群则盯上了一头落在后面的半大鹿崽,紧追不舍!
狩猎队的计划被打乱,陈石头气得直跺脚,刚要举枪射击那些搅局的野狼,却被张学峰按住。
“别急!看那边!”张学峰目光锐利,指向狼群追逐的方向。
只见在那头惊慌逃窜的鹿崽前方不远,一棵孤零零的大松树下,竟然有一个穿着蓝色劳动布工作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背靠着树干,手里紧紧握着一根削尖的木棍,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他似乎是独自进山玩耍或者采野菜,误入了这片区域。
而那头被狼群追逐的鹿崽,正慌不择路地朝着少年的方向冲去!它身后的几头饿狼,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绿光,自然也发现了这个更易得手的“猎物”!
“不好!那孩子有危险!”周建军失声道。
眼看狼群就要连人带鹿一起扑杀!
千钧一发之际!
“救人!”
张学峰当机立断,放弃了对鹿群的狩猎,率先从藏身处冲了出去!同时举起手中的五六半,根本来不及仔细瞄准,对着冲在最前面、即将扑到少年身前的那头公狼,概略性地开了一枪!
砰!
枪声在山林间炸响!子弹虽然没有命中要害,却擦着那头公狼的脊背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和烧焦的皮毛!
突如其来的枪声和疼痛,让那头公狼发出一声痛嚎,扑击的动作猛地一滞!
另外几头狼也被这枪声惊得停顿了一下。
就这短暂的瞬间,张学峰已经如同猎豹般冲到了近前!李卫东、周建军、陈石头三人也紧随其后,呈扇形展开,枪口对准了狼群!
“滚!”张学峰对着狼群发出一声如同虎啸般的怒吼,同时手中的步枪再次喷出火舌!
砰!砰!
李卫东和周建军也几乎同时开枪!子弹打在狼群周围的树干和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木屑和泥土!
面对突然出现的、持有现代火器的人类,以及同伴受伤的惨状,狼群的凶性被压制了下去。它们龇着牙,发出不甘的低吼,缓缓向后退却,最终夹着尾巴,迅速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危机解除。
那个背靠树干的少年,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手中的木棍也掉在一边,张大嘴巴,看着如同神兵天降的张学峰几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张学峰走到少年面前,蹲下身,检查了一下,见他只是受了惊吓,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了,狼被打跑了。”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语气尽量温和。
少年这才回过神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道:“谢……谢谢叔叔!吓……吓死我了!”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深山里来了?”张学峰问道。
“我……我叫刘小军……我爹是红旗林场的场长……我……我是偷偷溜出来想打只野兔的……”少年抽抽噎噎地说道,脸上还带着后怕。
红旗林场场长的儿子?张学峰心中一动。红旗林场是附近最大的国营林场,场长刘茂山在这一带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安抚了刘小军几句,让陈石头去把刚才被打伤的那头公狼找回来,然后便带着惊魂未定的刘小军,一起下了山。
将刘小军送到林场家属区附近,看着他安全跑回家,张学峰几人便转身离开。这次狩猎虽然被意外打断,但救下了林场场长的儿子,也算是一段善缘。
然而,他们刚回到屯子里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屯子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声。
只见两辆林场的吉普车,在一阵烟尘中,径直开到了张学峰家院门外!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四个口袋干部服、身材微胖、面色焦急的中年男人,在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和几个林场工人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那个刚刚被救下的少年刘小军。
“哪位是张学峰同志?”那中年男人一进院就大声问道,目光急切地扫视着。
张学峰从屋里走出来:“我就是。您是?”
“哎呀!张同志!可找到您了!”那中年男人一把抓住张学峰的手,用力摇晃着,情绪激动,“我是红旗林场的刘茂山!这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小军!今天要不是您和您的兄弟们仗义出手,我这儿子……我这儿子恐怕就……”他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眼圈发红,显然是后怕到了极点。
刘小军也在一旁,对着张学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张叔叔,谢谢您救了我!”
原来,刘小军回家后,惊魂未定地把在山里遭遇狼群、被张学峰所救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刘茂山就这么一个独生子,听说儿子差点命丧狼口,吓得魂飞魄散,又听说是被张家屯一个叫张学峰的猎户所救,立刻备上厚礼,亲自带人赶来道谢。
“刘场长,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换谁遇到都不会不管的。”张学峰连忙说道。
“这可不是举手之劳!这是救命之恩啊!”刘茂山紧紧握着张学峰的手不肯放,“张同志,您是我们刘家的大恩人!这份情,我刘茂山记一辈子!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刘某人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只要不违反原则,我绝无二话!”
他让秘书将带来的礼物搬进来,有上好的茶叶、香烟、白酒,还有几块崭新的布料,甚至还有一小袋精白面粉,在这年头算是极重的谢礼了。
徐爱芸听到动静也出来了,看到这场面,也有些不知所措。
张学峰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刘茂山又再三感谢,并热情地邀请张学峰有空一定要去林场做客,这才千恩万谢地带着人离去。
屯子里的人看到林场场长亲自带着厚礼来感谢张学峰,更是议论纷纷,对张学峰的敬佩又加深了一层。
狼口救孤,看似偶然,却让张学峰意外地结下了一位实权人物——林场场长刘茂山的深厚恩情。这份人情,在注重关系和脸面的年代,其价值,有时甚至超过了真金白银。张学峰知道,这或许是他将事业拓展到山林之外的一个重要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