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队满载而归。十三张狼皮,其中更有一张近乎完美的头狼皮,外加数百斤狼肉,以及沿途顺手猎获的几只野鸡、沙半鸡,如同凯旋的军队,浩浩荡荡回到了林场。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当那张硕大、毛色油亮、仅有一只耳朵的头狼皮被高高挂起在参园门口晾晒时,所有目睹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狰狞的狼首,空洞的眼窝,仿佛还在诉说着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再看到孙福贵几人虽然疲惫却难掩亢奋的神情,以及他们身上那股尚未散尽的硝烟与血腥气,无人再敢对这支队伍的战斗力有丝毫怀疑。
参园内部的凝聚力空前高涨,工人们走路都带着风,与有荣焉。林场和屯子里那些原本还存着几分看热闹心思的人,此刻也彻底闭上了嘴,眼神里只剩下敬畏和羡慕。
狼肉被分给了合作社的成员和关系好的乡亲,改善伙食。而价值最高的狼皮,则需要尽快出手,换成实实在在的钞票,支撑合作社的运转和发展。
这天恰逢县城大集。十里八乡的农民、猎户、手工艺人都会聚集到县城那条主要的街道上,兜售自家的产出,换取需要的物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张学峰决定亲自去一趟。他需要了解市场行情,也为合作社未来的山货销售探探路。他带上了陈石头,这小子力气大,性子虽然急躁,但关键时刻敢打敢拼,带着他既能帮忙拿东西,也能应对可能的突发状况。孙福贵和李卫东则留守参园。
两张品相最好的狼皮,包括那张头狼皮,被小心地卷好,由陈石头扛在肩上。另外几张普通狼皮和一些硝制好的野鸡皮子则打包在一起。两人一大早便搭乘林场去县城的顺风车,来到了熙熙攘攘的集市。
集市上摩肩接踵,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牲畜鸣叫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活力。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粪便、油炸果子、土产山货混合的复杂气味。
张学峰没有急着摆摊,而是先在集市里转了一圈,仔细观察着皮货、山珍的交易情况,心里默默评估着价格。他发现,集市上的皮货大多品相一般,多是兔子、狗獾之类,像他手里这样完整的狼皮,尤其是那张罕见的头狼皮,几乎是独一份。
他心里有了底,找了个相对宽敞、人流也不错的角落,让陈石头将狼皮展开铺在地上。深灰色带着黑针的狼毛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尤其是那张独耳头狼皮,硕大狰狞,瞬间就吸引了无数目光。
“嚯!好大的狼皮!”
“这是头狼吧?你看那只耳朵没了,肯定是跟别的野兽干仗留下的!”
“这毛色,这品相,真不错!”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啧啧称奇,问价的人也络绎不绝。张学峰沉稳地应对着,报价公道,既不高昂得吓跑人,也不低廉地作践了好东西。
然而,就在几个真心想买的猎户和皮货商人围着狼皮仔细查看、讨价还价之际,几个流里流气的身影挤开了人群,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穿着一件脏兮兮的仿军绿棉袄,敞着怀,露出里面一件看不出颜色的毛衣。他个子不高,但骨架粗大,一脸横肉,嘴角叼着烟卷,眼神浑浊而凶狠,透着股戾气。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同样打扮邋遢、眼神不正的跟班。
集市上的人群看到这几个人,脸上都露出几分忌惮,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那为首的汉子走到狼皮前,用脚尖踢了踢铺在地上的头狼皮,斜着眼打量了一下张学峰和陈石头,瓮声瓮气地开口,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这皮子,谁的?”
陈石头眉头一拧,就要上前,被张学峰用眼神制止。
“我的。”张学峰语气平静,目光迎向那汉子。他知道,麻烦来了。这种人,是集市上常见的痞子、地头蛇,专门欺行霸市,收取保护费或者强买强卖。
那汉子上下打量了张学峰几眼,见他穿着普通,但气度沉稳,不像是一般的乡下猎户,心里稍微收敛了点轻视,但语气依旧蛮横:“这皮子不错。老子看上了,五十块钱,连这几张一起,我都要了。”
他指的包括那张头狼皮和另外几张普通狼皮。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暗暗吸气。五十块钱?光是那张头狼皮,识货的人就知道,没有一百块钱根本下不来!再加上另外几张,市场价起码接近两百块!这分明是明抢!
陈石头气得脸都红了,拳头攥紧,要不是张学峰拦着,早就冲上去了。
张学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道:“这位大哥,价钱不是这么讲的。这张头狼皮,少于一百二不卖。另外这几张,每张三十,少一分都不行。”
那汉子闻言,把嘴里的烟头狠狠吐在地上,用脚碾灭,脸上横肉一抖,狞笑起来:“哟呵?还挺横?知道老子是谁吗?在这片市场上,我‘黑鱼’看上的东西,还没人敢驳价!”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撸胳膊挽袖子,围了上来,气势汹汹地瞪着张学峰和陈石头。
“黑鱼?”张学峰微微挑眉,这绰号倒是贴切,专在浑水里搅和。“买东西讲究个你情我愿,价格谈不拢,买卖不成仁义在。强买强卖,恐怕不合规矩吧?”
“规矩?”黑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哈哈大笑,他身后的跟班们也跟着哄笑起来,“在这集市上,老子的话就是规矩!五十块,赶紧拿钱滚蛋!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说着,他竟直接弯腰,伸手就去抓那张头狼皮,打算强行拿走。
“你他妈敢!”陈石头再也忍不住,怒吼一声,如同发怒的豹子,猛地窜上前,一把攥住了黑鱼的手腕!
黑鱼只觉得手腕像是被铁钳夹住,剧痛传来,他脸色一变,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愣头青的小子力气这么大。他用力想挣脱,却纹丝不动。
“松手!小逼崽子,你他妈找死!”黑鱼又惊又怒,另一只手握拳就朝陈石头面门砸来!
他快,陈石头更快!攥着他手腕的手猛地一拧,同时侧身躲过拳头,脚下一个绊子!
“哎呦!”
黑鱼惨叫一声,整个人被陈石头干净利落地摔了个狗吃屎,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这一下变故突生,所有人都惊呆了。
黑鱼那几个跟班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嗷嗷叫着冲了上来!
“石头,护住皮子!”张学峰低喝一声,不退反进,迎向那几个混混。
面对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混混砸来的拳头,张学峰不闪不避,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对方手腕,顺势往怀里一带,右肘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撞在对方肋下!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混混眼珠子瞬间凸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像一滩烂泥般软倒在地,捂着肋骨蜷缩成一团,只剩下倒吸冷气的份儿。
另一个混混从侧面挥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短棍砸向张学峰后脑。张学峰仿佛背后长眼,一个矮身侧滑,避开棍子,同时一记凌厉的扫堂腿!
“砰!”那混混下盘被扫中,整个人失去平衡,惨叫着向前扑倒,脸直接撞在旁边的土墙上,鼻血长流,当场昏死过去。
剩下的两个混混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脚步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再上前。他们平日里欺负老实巴交的农民商贩还行,何曾见过如此狠辣利落的身手?简直比他们这些混混还像混混!
张学峰解决掉两个,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目光冷冷地扫向剩下那两个吓破胆的跟班。那两人被他眼神一扫,如同被毒蛇盯上,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
这时,陈石头也已经将试图爬起来的黑鱼再次踩在脚下,如同踩着一条真正的死鱼。
整个冲突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钟。刚才还气焰嚣张的黑鱼一伙,此刻已经躺倒一地,只剩下呻吟的份儿。
集市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逆转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中那个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年轻人。
张学峰走到被陈石头踩着的黑鱼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因为疼痛和屈辱而扭曲的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叫张学峰,兴安参业合作社的。想买皮子,按规矩来。想找麻烦……”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冰锥,刺入黑鱼恐惧的眼底,“我随时奉陪。不过下次,断的就不只是几根肋骨了。”
说完,他站起身,对陈石头道:“石头,收拾东西,我们走。”
陈石头狠狠啐了黑鱼一口,这才抬起脚,将狼皮重新卷好,扛在肩上。
张学峰不再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的黑鱼几人,带着陈石头,分开目瞪口呆的人群,从容离去。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出声阻拦。
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集市尽头,死寂的集市才如同解冻的河水般,轰然爆发出各种议论声。
“我的妈呀!那张学峰也太猛了吧!”
“黑鱼这次踢到铁板了!”
“兴安参业合作社……以后可得记住了,不能惹!”
集市风波,初遇地痞。张学峰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到来。他不仅带来了珍贵的货物,更带来了不容挑衅的威严。黑鱼的惨败,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所有潜在挑衅者的脸上,也让“张学峰”这个名字,在县城的底层江湖中,第一次留下了深刻而凶悍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