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年的十一月,兴安岭早已披上银装,寒风凛冽,呵气成霜。靠山屯蜷缩在白茫茫的山坳里,仿佛一只冬眠的野兽。然而,屯子西头卓全峰家那低矮的土坯房院,却透出一股与严寒格格不入的热乎气儿。
今日,是卓家六丫头的满月酒。
天才蒙蒙亮,卓家小院就喧闹起来。
胡玲玲的娘家哥嫂——胡大山和媳妇李彩凤,天没亮就从邻村赶了过来。
胡大山是个闷头干活的老实人,一到就抢着劈柴、挑水,把那口用来待客的大铁锅刷得锃亮。李彩凤则系上围裙,扎进灶间,和身子尚有些虚弱的胡玲玲一起忙活。
灶台上,景象堪称“奢华”。一大锅野猪肉炖干豆角在灶眼上咕嘟着,浓郁的肉香混合着豆角的清香,霸道地弥漫开来;另一口锅里,是整只剁块的野鸡配着晒干的蘑菇,汤汁乳白,鲜气扑鼻;旁边的大瓦盆里,是用荤油炒得金黄油亮的野葱鸡蛋,那黄澄澄、油汪汪的样子,看得人直咽口水。案板上,还摆着胡玲玲连夜蒸好的两屉二合面馒头——白面掺了苞米面,虽不是全白面,但那松软度和麦香气,已是这年头寻常人家过年都未必能享受的待遇。
“玲玲啊,”李彩凤一边麻利地切着咸菜疙瘩丝,一边忍不住又念叨起来,眼神时不时瞟向那盆炒鸡蛋,“你这日子……真是麻雀变凤凰,翻天覆地了啊!以前回娘家,看你那脸色,姐这心里头……唉,现在好了,全峰他是真出息了!瞧瞧这肉,这鸡,这白面……俺们在娘家,一年到头也见不着几回这阵仗。”
胡玲玲脸上带着忙碌的红晕,嘴角噙着一丝浅笑,手下和面的动作却没停。她身上穿着卓全峰新给她扯的碎花棉袄罩衫,虽然样式普通,但簇新的布料衬得她气色好了不少。她没有接嫂子的酸话,只是轻声说:“嫂子,麻烦你把那簸箕馒头端外头桌上去,客人们快来了。”
“哎,这就去!”李彩凤连忙应着,端起那筐箩白生生的馒头,扭身出了灶间,腰肢似乎都比往日摆得活络了些。
院子里,卓全峰穿着一身崭新的藏蓝色棉袄棉裤,这是胡玲玲熬了几个夜赶制出来的,针脚虽比不上裁缝铺,却厚实暖和,穿在他挺拔的身架上,更添几分精悍之气。他正和孙小海一起,将一张借来的八仙桌抬到院子中央,又搬来几条长凳。墙角根,整齐地码放着几捆苞米秆子,准备随时添进灶坑和院子里临时垒起的土灶里取暖。
“小海,去把院门敞亮点,雪扫干净,别绊着人。”卓全峰吩咐道,声音沉稳有力。
“好嘞,四爷!”孙小海响亮的应了一声,拿起大扫帚就开始清理院门口的积雪,干劲十足。他现在对卓全峰是死心塌地的崇拜,跟着四爷,不仅学到了真本事,家里日子也好过了,他娘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大丫和二丫也换上了用卓全峰买回的花布做的新棉袄,一个是红底小白花,一个是蓝底小黄花,虽然棉花絮得不算特别匀称,但穿在她们瘦小的身子上,已是前所未有的光鲜亮丽。两个小姑娘小脸冻得红扑扑的,却掩不住眼中的兴奋和羞涩,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后,看着院子里渐渐多起来的客人,既紧张又自豪。
卓全峰这次办酒,请的人很有分寸。除了胡玲玲娘家人,就是屯里几位年纪大、平日里为人正派的老人,如赵老栓、孙老倔头等,再有就是像二哥卓全发、二嫂王桂芬这样,在他家最困难时偷偷给过一碗米、一把菜的真情份的邻居。他没有大张旗鼓,但卓老四家如今是屯里的焦点,他家办满月酒的消息,早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全屯。
日头升高了些,院子里渐渐热闹起来。请的客人们陆续到了,看着这满桌的硬菜和白面馒头,闻着那勾人馋虫的肉香,个个脸上都露出惊诧和羡慕的神色。赵老栓抽着卓全峰敬上的“大前门”香烟,咂着嘴道:“全峰小子,行啊!这席面,搁咱屯里,可是头一份了!”
卓全峰笑着给老人们斟上散装的白酒:“赵大爷,孙大爷,各位叔伯婶子,今天都敞开了吃,喝好!以前我卓全峰糊涂,多亏各位长辈和乡亲们担待。往后,咱这日子,肯定越过越好!”
他这话说得诚恳,众人纷纷附和,气氛融洽热烈。胡大山和李彩凤忙着端菜倒酒,脸上也觉着有光。
然而,这和谐的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就在酒过三巡,众人吃得正酣时,院门口传来了刺耳的、阴阳怪气的声音,像是一锅滚油里突然溅进了冷水。
“哟嗬!这院里头挺热闹啊!老四家这是真发了横财,摆上龙门阵了?咋地,办满月酒连爹娘、亲哥亲嫂都不请?这是翅膀硬了,要上天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以大哥卓全兴和三嫂刘晴为首,老宅那一大家子人,竟乌泱泱地堵在了院门口!
卓全兴脸色阴沉,那只没吊着的胳膊揣在袖子里,眼神躲闪;刘晴则双手叉腰,脸上堆着假笑,可那眼神里的嫉妒和怨毒,却像是淬了毒的针,藏都藏不住。
他们身后,跟着脸色蜡黄、被大嫂吴丽萍勉强搀扶着的卓老实,老头儿眼神浑浊,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再后面,就是几个半大孩子,包括胳膊上还缠着脏兮兮绷带的卓云乐,都伸着脖子,眼巴巴地盯着桌上的肉。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锅里咕嘟的声响和寒风刮过屋檐的呜咽。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卓全峰,有担忧,有看热闹,也有不出所料的了然。
胡玲玲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裹得严严实实的六丫,身子微微发抖。
胡大山和李彩凤也僵在了原地,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孙小海眉头倒竖,握紧了拳头,就要上前。
卓全峰却面色不变,仿佛早就料到这群苍蝇会闻着味儿过来。他轻轻抬手,止住了孙小海。然后,他不紧不慢地放下酒碗,缓缓踱步到院门口,目光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逐一扫过眼前这一张张令他作呕的嘴脸。
“大哥,三嫂,”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冰凌子砸在冻土上,清晰冷硬,“我记得清清楚楚,分家断亲的字据,白纸黑字,红手印,老支书和满屯子的乡亲都做过见证。那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往后各自嫁娶生死,各不相干。我卓全峰家的门槛,请谁进来喝杯酒,好像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人’来指手画脚吧?”
他把“外人”两个字咬得格外重,像两记耳光,狠狠扇在卓全兴和刘晴脸上。
刘晴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立刻使出撒泼打滚的看家本领,尖声道:“断亲?那也就是一张纸!血脉亲情是能用一张纸断得了的吗?爹娘还硬朗着呢!你们在这儿大吃大喝,把生你养你的爹娘撇在冷灶冷炕头,这就是不孝!天打雷劈的不孝!大家伙都给评评理,天下有没有这样的儿子?!”
她试图煽动围观者的情绪,扯起“孝道”的大旗。可惜,今时不同往日。老卓家之前做的那些腌臜事,逼人过继、算计家产、纵子行凶、拦路抢劫……一桩桩一件件,早就让屯里人看得透透的,人心早已失尽。此刻,任凭刘晴喊破喉咙,周围的村民大多只是冷眼旁观,甚至有人嘴角还带着讥诮,没人接她的话茬。
卓全兴见舆论不利,只好硬着头皮,耍起了无赖:“老四,话不能这么说。过去的事是陈芝麻烂谷子,翻篇了!今天怎么说也是你侄女满月,我们做大伯、三婶的,过来看看孩子,送句祝福,总没错吧?难不成你这院门成了金銮殿,我们连踏进一步的资格都没有?还要动手打人不成?”他就是想胡搅蛮缠,挤进来吃一顿,顺便恶心恶心人,最好能搅和黄了这场酒席。
卓全峰看着他们这副死皮赖脸、毫无底线的样子,心中冷笑更甚。他早就防着这一手,岂会让他们得逞?
“来看孩子?送祝福?”卓全峰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卓全兴和刘晴,“你们是空着两只手来看?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想着来吃顿白食,再顺便气气我还没出百天的媳妇和吃奶的孩子?卓全兴,刘晴,你们肚子里那点弯弯绕,真当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
他话音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我卓全峰今天再把话给你们撂明白点!这院子,不欢迎你们!识相的,自己麻溜儿地滚蛋!别逼我动手,到时候撕破脸,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说着,他有意无意地,将手按在了腰间那鼓囊囊的腰带上(那里别着他时刻不离身的、磨得锋利的柴刀刀鞘),眼神瞬间变得如同盯上猎物的饿狼,凶光毕露,那股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煞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卓全兴和刘晴被他这毫不掩饰的杀气和冰冷刺骨的眼神吓得齐齐一哆嗦,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半步,差点踩到后面孩子的脚。他们可是亲眼见过卓全峰动刀砍人时的狠辣,也听说过他一拳撂倒卓全兴、打断张三李四腿的凶悍!这人,是真的敢下手!
“你……你敢!光天化日,你还敢行凶不成?!”刘晴色厉内荏地尖叫,声音却带着明显的颤抖。
“你看我敢不敢!”卓全峰向前猛地踏出一步,地面上的积雪都被他踩得嘎吱作响,气势逼人,“昨天刚在公社外边打断两条想偷我家熊肉的狗腿,我不介意今天在这院里,再多收拾几条不开眼的癞皮狗!”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老宅众人魂飞魄散!他们这才猛地想起,眼前的卓老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搓圆捏扁的受气包,而是个连黑石砬子座山雕都敢正面硬刚、说打断腿就打断腿的活阎王!
卓老实被吴丽萍搀扶着,看着眼前剑拔弩张、如同仇人般的儿子们,看着四儿子那凶神恶煞、六亲不认的模样,再看看周围村民那冷漠、鄙夷甚至带着快意的目光,只觉得老脸像是被放在火上烤,臊得通红,心脏一阵阵抽痛。他猛地一跺脚,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卓全兴和刘晴发出一声嘶哑的、带着无尽悲凉和悔恨的怒吼:“还嫌咱老卓家丢人丢得不够吗?!都给老子滚回去!滚!!”说完,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甩开吴丽萍的手,踉踉跄跄,头也不回地朝着老宅方向跌撞而去,那背影佝偻苍凉,仿佛瞬间又老了十岁。
卓全兴和刘晴见最大的倚仗(卓老实)都走了,又慑于卓全峰那毫不掩饰的暴力威胁,心里那点侥幸和泼辣劲瞬间泄得干干净净,如同被戳破的猪尿泡,彻底瘪了下去。在满院子人毫不掩饰的鄙夷目光注视下,两人脸色惨白,如同斗败了的瘌皮狗,连句狠话都没敢再撂下,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带着一家老小,狼狈不堪地逃离了这个让他们无比难堪和恐惧的地方。
一场蓄意搅局的风波,尚未真正掀起浪头,就被卓全峰以强横无比的态度和毫不留情的威慑,硬生生地压灭、碾碎!
院子里凝滞的气氛瞬间松动,继而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喧闹。众人纷纷向卓全峰投去敬佩的目光,交口称赞他的硬气和果决。胡玲玲看着丈夫那如同山岳般可靠的背影,长长地、彻底地舒出了一口憋闷多年的浊气,抱着孩子的手臂也变得沉稳有力。胡大山和李彩凤更是对这位妹夫佩服得五体投地,眼神里的巴结几乎要溢出来。
酒席重新热闹起来,推杯换盏,气氛愈发融洽。待到酒酣耳热之际,卓全峰再次站起身,端起一碗酒,环视在场众人,朗声说道:“今天,感谢各位长辈、各位乡亲,还有我岳父岳母、大哥大嫂,来给我家六丫捧场,给我卓全峰面子!我卓全峰,以前混蛋,不是人,亏待了玲玲,也亏待了我这几个丫头。让大家看笑话了!”
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股痛改前非的决绝和面向未来的豪气:“但今天,我在这儿跟大家伙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醒了!真的醒了!从今往后,我卓全峰,就是把命豁出去,也定要让我媳妇,让我这六个女儿,都过上好日子!绝不再让她们娘几个受一丁点委屈!”
他顿了顿,目光炯炯地扫过全场,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重磅消息:“另外,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也跟大家报告个喜讯。咱们公社的王建国王书记,知道我家今天给六丫办满月酒,前几天碰见时特意跟我说了,今天他开完公社的总结会,要亲自过来,讨杯喜酒喝,沾沾咱们屯子的喜气!”
轰——!
这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小小的院子里轰然炸响!
王书记?公社的王副书记?那个在普通社员眼里如同天上星宿般的大人物,要来卓老四家喝酒?!
刹那间,整个院子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卓全峰!就连见多识广的赵老栓等老人,也惊得忘了抽烟。
在这个城乡壁垒分明、官民等级森严的年代,公社书记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来说,那就是了不得的“官老爷”!能请动王书记莅临一个普通农户家的满月酒,这得是多大的脸面?!这卓全峰,不仅在屯里立住了脚,收拾得老宅服服帖帖,竟然不声不响地搭上了公社书记的天线?!
一时间,羡慕、嫉妒、难以置信、敬畏、巴结……种种复杂至极的情绪,如同潮水般在众人心中翻涌,最终都化作了对卓全峰深深的敬畏和刮目相看!
果然,就在日头偏西,酒宴接近尾声时,院外传来了清脆的自行车铃铛声。
老支书赵德柱陪着一位穿着半旧军大衣、戴着狗皮帽子、方脸膛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院子,正是王建国书记!
“王书记!您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卓全峰连忙迎了上去,态度热情却不失分寸,没有丝毫的谄媚。
“哈哈,全峰啊,我老王说话,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说了来讨杯酒喝,还能晃点你不成?”王建国爽朗地大笑,用力拍了拍卓全峰结实的肩膀,目光在院子里一扫,看到那虽不精致却分量十足的席面,以及众多面带敬畏的村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好!这席面实在,看着就暖和!日子过得是越来越红火了!”
卓全峰赶紧请王建国和赵德柱在上首位置坐下,亲自拿起酒坛,给两人斟满粗瓷大碗里的白酒。
王建国端起酒碗,却没有立刻喝,而是站起身,面向满院子的村民,洪亮的声音如同钟鸣,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乡亲们!今天趁着卓全峰同志家办喜事,我也跟大家说几句!”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竖起了耳朵。
“我今天来,一是讨杯喜酒,沾沾小孩子的福气,也沾沾咱们靠山屯的喜气;这二来嘛,”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卓全峰身上,语气变得郑重,“也是要当着大家的面,好好表扬一下咱们靠山屯的卓全峰同志!”
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卓全峰同志的情况,我了解过!以前可能有些毛病,犯过糊涂,这我们不避讳!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更重要的是,他有真本事!靠着一手祖传的赶山技艺,不怕苦,不怕累,勤劳肯干,这次更是独自一人,进山猎杀了一头祸害庄稼、威胁人畜安全的大熊瞎子!这是为民除害!这就是本事!这就是咱们农民兄弟,靠山吃山,凭借自己双手和勇气,勤劳致富的好榜样!”
王书记这番话,如同给卓全峰的所有行为盖上了官方的、金光闪闪的“认证戳”!以前那些关于他“走了狗屎运”、“手段过于狠辣”的私下议论和流言蜚语,在这番来自最高地方领导的定调面前,瞬间显得苍白无力,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官方正式认可的“狩猎能手”、“除害英雄”、“勤劳致富榜样”!
“咱们农村,要发展,要过上好日子,就需要卓全峰这样有血性、有担当、有本事、能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好汉子!”王建国最后总结道,声音铿锵有力,他高高举起酒碗,“来!这碗酒,我敬卓全峰同志!也敬咱们靠山屯所有像卓全峰一样,勤劳、勇敢、正在为美好生活奋斗的乡亲们!祝咱们大家的日子,都像卓全峰家一样,芝麻开花节节高,越来越红火!”
“干!”
“王书记说得好!”
院子里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呼应声和掌声!气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所有人都激动地举起酒碗,看向卓全峰的目光,充满了由衷的敬佩、羡慕和彻底的认同!
经此一事,卓全峰在靠山屯的地位,彻底稳固,如同磐石,再也无人能够撼动!他的名声和形象,也随着王书记的这番定性和赞扬,必将传遍整个红旗公社,成为一个标杆式的存在!
满月宴,在这场意外而至的、来自官方的最高认可中,圆满落幕,宾主尽欢。
送走了王书记、老支书和众多意犹未尽的宾客,喧嚣了一天的院子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自家人和留下来帮忙收拾的胡大山、李彩凤。
胡玲玲看着丈夫,眼神里充满了如梦似幻的光彩和前所未有的依赖与安心。李彩凤更是围在卓全峰身边,一口一个“妹夫长妹夫短”,语气热络得堪比亲兄妹,手脚麻利地抢着收拾碗筷。
卓全峰站在院子里,看着妻女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和踏实,看着这虽然破旧却被温暖和希望填满的小院,心中豪情激荡,目光坚定地望向暮色渐合的远山。
这,仅仅是他为家人撑起的第一片晴空。
未来,他必将带领她们,走向更高、更远、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