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座山雕的余威,在靠山屯持续发酵。卓全峰“卓四爷”的名头,算是彻底坐实了。连黑石砬子那帮凶人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屯里还有谁敢不开眼?
卓全峰享受着这份宁静与敬畏,但内心却丝毫不敢放松。他知道,名声是把双刃剑,既能震慑宵小,也可能引来更强大的对手或更深的嫉恨。唯有自身实力不断提升,才是根本。
他的下一个目标,清晰而明确——那头在老林子深处活动的老黑熊。
前世记忆里,大概就是今年冬天,这头熊在饥饿驱使下,袭击了邻村一个落单的樵夫,造成重伤。后来公社组织了几次围剿,都因为它过于狡猾和凶猛而失败,直到开春后才被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猎户用设伏的方式击毙,那枚熊胆卖出了天价。
如今,他重生归来,拥有前世的经验和信息,再加上如今这副年轻力壮的身体,未必不能提前将这祸害和财富一并拿下!
但猎熊非同小可。这玩意儿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一巴掌能拍碎牛头,狂暴起来小型树木都能撞断。没有猎枪,正面冲突无异于自杀。他必须依靠陷阱、地形和智慧。
接下来的几天,卓全峰并没有急着进山。他像是换了个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或者只在屯子附近转悠。
他找来质地坚硬的柞木和韧性极好的老牛筋,开始制作一把威力更强的弓和一批箭矢。虽然比不上步枪,但在三十米内,精心制作的箭矢足以对野兽造成致命威胁,尤其适合偷袭和补刀。他还改进了之前的投矛,矛头用磨锋利的旧镰刀片重新打造,更加致命。
这些工作,他并没有避着偶尔过来、眼巴巴想学本事的孙小海。
孙小海几乎是天天来报到,也不多话,就是蹲在旁边看,眼里满是求知欲。卓全峰磨箭头,他就帮忙递东西;卓全峰揉制弓弦,他就帮着固定木料。手脚勤快,态度恭谨。
“大哥,你这弓做得可真带劲!”孙小海看着那逐渐成型的硬木弓,忍不住赞叹。
“打猎的家伙事,马虎不得。”卓全峰头也不抬,用砂纸细细打磨着弓臂,“尤其是对付大牲口,一点差错都可能送命。”
“俺知道,俺娘常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孙小海连忙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大哥,你……你是不是要弄大家伙?”
卓全峰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了他一下。孙小海眼神清澈,只有好奇和一点点兴奋,没有其他杂质。
“嗯。”卓全峰没有否认,“有点想法,不过还得再看看。”
他没有明说是熊,但孙小海似乎猜到了什么,呼吸都急促了一些,但很懂事地没有多问。
除了制作武器,卓全峰更多的时间,花在了“纸上谈兵”上。他找来了烧黑的木炭,在胡玲玲糊墙剩的旧报纸背面,凭借记忆勾勒老林子深处的地形图——山梁、沟壑、水源地、野兽常走的路径……尤其是那头老黑熊可能的活动范围。
胡玲玲看着丈夫每天对着那些鬼画符般的图纸沉思,时而皱眉,时而比划,心里既担忧又自豪。她知道男人在做大事,虽然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那份专注和沉稳,让她无比安心。她只是默默地准备好热水和吃食,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不让他有后顾之忧。
大丫卓诗玥似乎也受到了父亲的影响,不再只是看小人书,偶尔会拿着树枝,在院子里雪地上,学着父亲的样子画那些弯弯曲曲的线条。卓全峰看到后,会难得地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过去,指着她画的“山”和“路”,用最浅显的语言讲解怎么看地势,怎么判断方向。
二丫卓雅涵则对父亲那些锋利的箭头和投矛更感兴趣,总是想伸手去摸,被胡玲玲严厉制止后,就撅着小嘴在旁边看。
家庭的温馨,是卓全峰奋斗的最大动力,也软化了他因仇恨和危机而时刻紧绷的神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老卓家虽然沉寂,但那刻骨的嫉恨和因为卓全野伤重带来的经济压力,如同跗骨之蛆,并未消失。
这天下午,卓全峰正在院子里测试新做好的弓的力道,孙小海在一旁兴奋地看着。突然,屯子里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嚎啕声,方向赫然又是老宅!
卓全峰眉头一皱,放下弓。孙小海也紧张地站了起来。
很快,就有好事的村民跑过来传递消息:“四爷!不好了!老宅那边,卓全野……好像快不行了!三嫂子正在那儿哭呢,说是没钱抓药了,骂……骂您见死不救……”
卓全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见死不救?道德绑架?
他冷哼一声,对孙小海道:“你在这儿等着。”说完,大步朝着老宅走去。他倒要看看,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老宅院子里,又是一片鸡飞狗跳。刘晴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没天理啊!亲兄弟都要死了,当弟弟的有钱都不肯救啊!卓全峰你个黑心肝的!你不得好死啊!”
卓全兴和吴丽萍在一旁,脸色难看,却没有阻止刘晴的哭闹。卓老实蹲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表情。
围观的村民比上次少了一些,但依旧有不少人指指点点。
看到卓全峰过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刘晴的哭嚎声下意识地小了一些,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即又被破罐子破摔的疯狂取代。
“卓全峰!你还有脸来!你看看你三哥!都是你害的!你现在有钱了,拿出点钱给你三哥抓药能咋地?!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刘晴尖声叫道。
卓全峰目光冰冷地扫过她,落在炕上气息奄奄、确实情况不妙的卓全野身上,心中没有半分波动。害人终害己,若不是他们心存恶念去破坏陷阱,何至于此?
“我害的?”卓全峰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压力,“刘晴,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卓全野为什么会掉进陷阱?是我请他去的?还是他自己半夜摸黑,想去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刘晴被问得一窒,随即耍赖道:“我不管!反正他现在快死了!你就得管!你是他弟弟!”
“断亲文书,白纸黑字,各位乡亲都做过见证。”卓全峰不再看她,目光转向围观的村民,朗声道,“从断亲那天起,他卓全野是死是活,就与我卓全峰再无干系!他的债,我不会还!他的命,我也不会救!”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谁要是觉得我卓全峰心狠,看不过去,大可以自己掏钱给他治伤!我绝不拦着!但是,想道德绑架,想让我出这笔钱?门都没有!”
这话说得极其决绝,毫不留情面!直接将刘晴那点小心思戳破,也堵住了所有可能说闲话的人的嘴!
是啊,都断亲了,凭啥让人家出钱?人家有钱是人家本事!
刘晴彻底傻眼了,她没想到卓全峰如此强硬,连一点表面功夫都不做。
卓全兴脸色铁青,想要说什么,却被卓全峰一个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卓老实终于抬起头,老眼浑浊地看着卓全峰,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悔恨和无奈的叹息,重新低下了头。
“好!好!卓全峰!你够狠!”刘晴见彻底没了指望,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怨毒得像毒蛇,“我们就算饿死,穷死,也再不求你!我们走着瞧!”
放完这句毫无力量的狠话,她灰溜溜地钻回了屋里。
一场闹剧,再次以老宅的彻底失败而告终。卓全峰用最强硬的态度,扞卫了自己的界限,也再次向全屯宣告,他卓全峰,绝不是可以被道德和亲情绑架的软柿子!
经此一事,老宅那边,算是彻底断了从他这里捞好处的念想,矛盾更深,但也更加无可奈何。
卓全峰回到自家院子,孙小海看着他,眼神更加崇拜:“大哥,你……你真刚强!”
卓全峰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多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他前世用血泪才学会。
解决了这桩烦心事,卓全峰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猎熊大计上。
几天后,武器准备妥当,地形也烂熟于心。他决定,进行第一次实地侦察。
“小海,明天跟我进山一趟。”卓全峰对孙小海说道。
孙小海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哎!大哥!俺……俺需要准备啥?”
“带上你的腿和眼睛,还有,管住你的嘴,一切听我指挥。”卓全峰语气严肃,“山里不是玩的地方,走错一步都可能送命。”
“俺明白!俺一定听话!”孙小海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背着弓、箭囊和必要的工具干粮,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靠山屯,朝着茫茫的兴安岭深处进发。
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那头隐藏在茫茫森林中的、价值虽高也危险万分的——熊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