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虎那一声带着颤音的惊呼,像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陈阳心头一紧,几个大步跨过去,蹲下身,指尖精准地按在那只黑色蒙古细犬的脖颈侧方。触手一片冰凉,但在那皮毛之下,颈动脉深处,似乎、仿佛、真的有一丝微弱到极点的搏动,如同冬日里即将熄灭的炭火,若有若无。他又迅速探查旁边那只黄褐色细犬,情况类似,胸腹间还有极其轻微的起伏!
“还有口气儿!是失血过多昏死过去了!”陈阳低喝一声,眼中锐光一闪。他立刻俯身仔细检查。黑犬伤在肩胛,狼牙撕裂了皮肉,万幸未伤及主干血管和骨头;黄褐犬伤在后腿,肌肉撕裂。都是失血导致休克,严寒和厚毛延缓了死亡。
“二虎,水!文远,掏底下最干净的雪!”陈阳语速快而稳。他掏出油布包着的粗盐块,捏一小撮在壶盖里化开。然后用撕下的里衣布条,蘸着盐水,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周围冻结的血痂污物。动作轻柔迅捷,生怕带给它们更多痛苦。
清创完毕,他再次动用王斌给的急救包,将所剩不多的磺胺粉均匀撒上,用干净布条包扎好。最后,他脱下自己外层的旧棉袄,把两只仅存一丝生机的细犬仔细包裹起来,只露出口鼻。
“快回屯!是死是活看它们的命了!”陈阳将棉袄包袱紧紧抱在怀里,斩钉截铁。
一行人顾不上疲惫,以最快速度赶回陈家屯。陈阳没回自己家,直奔张二虎那间低矮却收拾得齐整的泥草房。二虎奶奶正坐炕上纳鞋底,见陈阳抱着血淋淋的包裹进来,吓了一跳。
“奶奶,别怕,是两条伤狗,还剩口气,借您这宝地救救看。”陈阳语气恭敬。
“哎呀,快放炕梢,那儿暖和乎!”二虎奶奶心善,忙挪开物什。
陈阳将狗小心安置在热炕梢,吩咐张二虎立刻去屯里赤脚医生孙老歪那儿,买消炎药(主要是土霉素)和止血散,再讨些干净纱布。孙老歪医术不高,但治常见伤病有些土方,屯里人都找他。
张二虎应声跑去。陈阳继续观察狗的状况,不时蘸温水滴在它们干裂的鼻头和嘴唇上。杨文远帮着照看炉火,让屋里保持温暖。
不多时,张二虎气喘吁吁跑回,拿着油纸包的土霉素片、一小包褐色止血散和一小卷旧纱布。
陈阳将药片碾碎混水,想办法撬开狗嘴一点点灌入。又换了更妥帖的纱布包扎。忙完这些,他才稍松口气。
“二虎,这俩狗交给你了。”陈阳拍着他肩膀,“它们底子好,能不能活看这几天。你心细,家里也清静,多用点心,按时喂药换药,保暖最关键。”
张二虎重重点头,黝黑脸上满是郑重:“阳哥,你放心!俺指定当祖宗伺候!”
从二虎家出来,天色已墨黑。陈阳回家,简单跟父母说了今日救人和得狗之事(隐去周、王身份),自然引得陈良飞和刘翠花一阵后怕与惊叹。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陈阳正准备叫杨文远再进山,继续搜寻那该死的猞猁。刚出门,却见杨文远从自家院里出来,脸上带着种兴奋又扭捏的神气。
“阳哥!今儿……今儿我怕是不能跟你进山了。”杨文远挠着头。
“咋?”陈阳挑眉。
“俺娘……俺娘给俺说了个对象,是隔壁靠山屯老马家闺女,非让俺今儿去相看相看……”杨文远脸泛红光,“俺娘连点心都备好了,不去不行啊……”
话音未落,王大敏也笑着从院里出来,手里果真提着红纸盖的点心包:“小阳啊,文远今儿得办正事儿,相亲!大小伙子,总得成家不是?打猎晚一天不打紧!”
陈阳一听,乐了,这是大好事!他用力拍杨文远肩膀:“行啊小子!这是大事,必须去!好好相看,争取给哥领个俊俏弟媳妇回来!山啥时候都能钻,好姑娘可不等人!”
杨文远嘿嘿傻笑,被王大敏拉着走了。
望着他们背影,陈阳耸耸肩。得,今儿成光杆司令了。独自背枪带狗进山?他摸了摸肩上沉甸甸的“水连珠”,心头蓦地冒出一个念头——独个儿也是去,何不……带上她?
这念头如荒草疯长。他立即转身,没回家,蹬上自行车,悄摸溜到屯子东头。轻敲李秀兰家门,她显然刚起,发丝微乱,见是陈阳,又惊又喜。
“小阳?你这么早……”
“二嫂,今儿文远有事,我自个儿进山。”陈阳压低声音,嘴角带笑,“一个人怪没趣的,你想不想……跟我进山瞧瞧?就当散心,也让你见识见识你男人山里讨生活的本事。”
李秀兰心猛一跳,脸上霎时飞红。跟陈阳单独进山?这……太胆大了!若让屯里人知道……可那种唯有他俩的隐秘刺激,兼对陈阳狩猎生活的好奇,像小猫爪挠心。她只犹豫一瞬,便咬唇轻点头,声细若蚊:“嗯……我……我去换身利索衣裳。”
片刻,李秀兰身着深蓝打补丁旧棉袄裤出来,发丝利落盘脑后,旧头巾包裹,倒有几分像要进山干活的妇人。
陈阳将自行车藏她家院后柴垛,两人一前一后,隔十数步,状若不相干,悄无声息溜出屯子,汇合于进山小径。
一旦入林,远离人烟,那点拘谨顿消。陈阳自然牵起李秀兰的手,她只微挣一下,便红着脸由他。
清晨老林,空气清冷甘冽,晨曦透过秃枝,在雪地投下斑驳光影。大黄和黑子似懂今日气氛不同,不再急切前冲,乖巧在前小跑,不时回望。
“冷不?”陈阳握她微凉的手。
“不冷,走走路还热乎了。”李秀兰低头,心甜如蜜。
“瞧那边,”陈阳指雪地几串细小脚印,“雪兔的,刚过不久。”
“呀,这就是兔子印?真小巧!”李秀兰好奇蹲看。
两人边走边低语。陈阳如耐心师者,讲解各类兽踪习性,辨识路边树木草药。李秀兰听得入迷,未料这看似凶险的老林,竟藏如许趣识。她望着陈阳年轻自信的侧脸,眼神愈醉。
行约一个时辰,收获颇丰。陈阳用“水连珠”撂倒两只肥野鸡,枪法之准令李秀兰惊叹。又在一片灌木丛,用绳索树枝设简易套,活捉一只灰兔。李秀兰看他娴熟手法,满眼崇拜。
“饿了吧?”陈阳看日头近午,“走,带你去个好地界,弄点吃食!”
他领李秀兰至一处背风山坳,竟有原木搭建的结实小木屋,乃老猎人遗留落脚点,内有残破锅灶与干柴。
陈阳麻利生起篝火,将野鸡野兔剥皮去脏,削尖树枝串好,架火烤炙。又从挎包掏出小盐袋,适时撒料。很快,浓郁肉香弥漫木屋,勾人馋涎。
李秀兰坐铺干草木墩上,看火光映照下陈阳忙碌身影,听油脂滴火“滋滋”响,闻诱人香气,只觉此生从未如此惬意幸福。什么寡妇门第,屯内闲言,俱被暖焰肉香驱散。
陈阳将烤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的鸡腿撕下,吹吹递她:“来,尝尝哥手艺!”
李秀兰接过,小心咬一口,鸡肉鲜香混淡淡烟火气,瞬间征服味蕾。“嗯!真香!太好吃了!”她眯眼满足赞叹。
两人就着烤鸡烤兔,吃得满嘴流油,相视而笑。饱食身暖,木屋气氛渐趋暧昧。陈阳看她被火映红的俏脸,水眸含春,心头一热,凑近轻揽入怀。
李秀兰象征性一挣,便软靠他怀,感受强健心跳与灼热体温,呼吸促急。陈阳低头,吻住她犹带油光的唇,一手在她柔韧腰背游走……
春意氤氲,喘息渐重。
木屋内,柴火噼啪,映得两人脸庞发烫。
陈阳的手已探入李秀兰棉袄下摆,抚上她光滑紧致的脊背,那触感让他血脉贲张。
李秀兰意乱情迷,身子软得像滩水,喉间溢出细碎呜咽,手臂不自觉地环住陈阳脖颈,生涩却热情地回应着。空气中弥漫着烤肉余香和情动的燥热,眼看就要突破最后防线……
突然!
木屋门口仿佛有一道灰影极快掠过!带起微弱气流,篝火苗猛地一晃!
陈阳动作骤停!猎人本能瞬间压过**。他锐目疾扫——刚才放剩半只烤山鸡处,空了!只剩光秃树枝!
有东西!
他压下心头火,对眼神迷离的李秀兰低语:“二嫂,等着,别出声,我去去就回。”轻轻推开她,抄起墙边“水连珠”(子弹早已上膛),未带猎狗,悄无声息潜出木屋。
屋外雪地,留下一串独特足迹——圆掌垫,清晰爪印,步幅大而轻。猞猁!陈阳眼神冰凝,俯身沿踪,借树木灌丛掩护,小心翼翼追去。
追出不足五十米,一棵根部裸露的老椴树后,那偷鸡贼现形——一只体型健壮、毛色灰白相间、耳尖耸立黑毛的猞猁!它背对陈阳,正低头大口撕扯烤鸡,吃得“呜呜”作响,对身后危险浑然不觉。
陈阳心跳平稳,呼吸绵长。缓缓抬起“水连珠”,枪口透过枝隙,稳稳瞄向猞猁头颅。不知是否偷紫貂那只,但这身华贵皮毛,便是它今日的买命钱!
他耐心等待。猞猁因撕扯鸡肉微调角度,将整个侧首完全暴露——
“砰!”
枪声清脆,惊破林寂!
子弹精准贯入猞猁太阳穴,对穿而出!它甚至未及哀鸣,身躯猛僵,软瘫雪地,四肢抽搐几下,便无声息。那身灰白带斑皮毛,在雪映下完好无损,泛冷艳光泽。
陈阳端枪上前,踢了踢,确认毙命。看着这张近乎完美的猞猁皮,嘴角勾起满意弧度。
今日这趟,值!既慰佳人,又猎仇敌,更得厚利。
他拎起沉甸甸的猞猁,转身返木屋。不知屋内二嫂,等得可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