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港口耳目
林文远一去便是两日。
“福顺号”和“安平号”静静泊在偏僻的湾澳,除了每日有负责补给的小艇往来运送淡水、蔬菜和少量肉食,船员大多不得随意上岸。岩伯约束着寨民们,只让几个机灵的年轻人在甲板附近活动,帮水手做些清洗修补的杂活,其余人待在底舱,尽量不惹眼。
李垣和铁毅则利用“巡护”和“协助了望”的便利,在船上有限的范围里尽可能观察。他们发现,林文远不在期间,船上的气氛反而更加紧绷。吴二副和几个头目每日都要巡查货舱数次,对靠近那片区域的人格外警惕。夜间岗哨也增加了,尤其是货舱和舷梯附近。
“他们防的不是外贼,是内鬼。”铁毅低声道,“或者,是怕我们这些人看到不该看的。”
李垣同意。那两箱从无名岛岩洞带回的东西,显然极其重要。他尝试过再次靠近货舱区域感应,“鉴气枢”的反应比之前更加明确,甚至能隐约分辨出两个不同的能量源点——一个相对稳定沉凝,另一个则有些微弱的、不规则的脉动,像是活物?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第三日傍晚,林文远终于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多了三个陌生人。
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穿着琉球本地贵族服饰、但眉眼间带着精明市侩气的中年男子,蓄着短须,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玉扳指。另两人则穿着普通的武士服,腰佩长刀,眼神锐利,步履沉稳,显然是护卫之流。
林文远对那中年男子颇为客气,称其为“尚掌柜”。两人在甲板上寒暄几句后,便一同进入了上层专属于林文远的那间舱室,紧闭房门。两名武士则守在门外,如同门神。
“尚?”李垣心中一动。在琉球,“尚”是王族的姓氏。此人即便不是王族直系,也必是沾亲带故、颇有势力的豪商或官吏。林文远能与这等人物交往,其背景和所图,恐怕比想象中更大。
约莫一个时辰后,舱门打开。林文远和尚掌柜笑容满面地走出来,一同来到甲板。尚掌柜的目光扫过船上众人,尤其在李垣、铁毅和那些寨民青壮身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还算满意。
“林老弟手下真是人才济济啊。”尚掌柜笑道,口音带着浓重的琉球官话腔调,“既有经验丰富的老海狼(指吴二副等人),也有这般精悍的生力军。此番南下,定能马到功成。”
“尚兄过奖,还需仰仗尚兄在那边的关系多多照拂。”林文远拱手。
“好说,好说。那批‘山货’(暗指特殊货物),就按之前议定的,到了‘沙瑶’,自有人接应。一切小心为上。”尚掌柜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然后提高声音,“既如此,林老弟且安心在此休整两日,一应所需,尽管开口。两日后,会有‘顺风’送你们出港。”
“多谢尚兄!”
尚掌柜带着护卫,乘上等候在船边的一艘装饰华丽的小艇,离开了。
林文远目送小艇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转身对吴二副吩咐道:“检查船只,补充给养,做好出海准备。告诉下面的人,都警醒点,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
“是。”吴二副领命而去。
林文远又看向李垣和铁毅,招了招手。
两人走过去。
“李兄弟,铁兄弟,”林文远语气温和,“这两日辛苦你们了。再有两日,我们便要离港南下。此去航程不短,海域也更加复杂,海盗、番船(指欧洲船只)、甚至诡异海况都可能遇到。船上安危,还需两位多多费心。”
“林管事放心,我等自当尽力。”李垣应道。
“好。”林文远点点头,似不经意地道,“对了,方才那位尚掌柜,在琉球乃至南洋都颇有门路。他对二位颇为欣赏,还问起二位来历。我自然是按之前所说回复了。不过……”他顿了顿,目光略显深沉,“尚掌柜交游广阔,耳目灵通。若二位有什么……未尽的往事或牵挂,在此地倒是可以试着打听一二。当然,需得隐秘,且不能耽误正事。”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实则暗含试探和敲打。既点出他们可能“来历不尽不实”,又给了个“打听往事”的甜头,同时强调“不能耽误正事”(即船队的秘密任务)。
李垣心中雪亮,面色不变:“多谢林管事和尚掌柜美意。我等落难之人,往事不堪回首,只求平安抵达,谋条生路,不敢有他求。”
林文远笑了笑:“如此甚好。去吧。”
离开林文远,铁毅皱眉:“他在敲打我们。”
“嗯,但也给了个机会。”李垣低声道,“他允许我们‘隐秘’地打听消息,是想看看我们会打听什么,或许也能借我们的耳朵,听听港口的某些风声。”
“那我们……”
“将计就计。”李垣道,“明天你和我,找个由头,跟采买的人一起上岸一趟。不打听敏感的,就问问琉球近况、南洋航线、普通海商消息。顺便……看看有没有办法,给墨衡或者‘隐舟坞’留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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