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山神弃庙
雨水像无数根冰冷的鞭子,抽打着李垣裸露在外的皮肤。山林在黑夜中化为一片混沌的墨影,枝条刮擦着他的脸和手臂,留下火辣辣的口子。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肋断骨处尖锐的疼痛,每一次抬腿都像灌了铅。寒冷、失血、剧痛,还有身后可能随时出现的追兵,像几把钝刀,交替切割着他几近崩溃的神经。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跌倒了多少次。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反复横跳。唯一支撑他的,是紧握在右手中那块冰凉金属片的触感,和脑海里不断回响的念头: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天色渐渐不再是纯粹的黑,透出一种沉郁的铅灰色。雨势终于变小,从瓢泼转为连绵的细雨。林间的轮廓在灰暗中隐约显现。
李垣靠在一棵湿漉漉的、长满青苔的巨树根部喘息,眼前阵阵发黑。嘴唇干裂,喉咙里满是血腥味。他知道自己必须找到地方处理伤口,补充水分,否则不需要追兵,山林的湿寒和伤势感染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强迫自己观察四周。这是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林木参天,藤蔓密布。透过枝叶的缝隙,他似乎看到不远处山坳的阴影里,有一角不同于树木颜色的、深黑的轮廓。
是建筑?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手脚并用地朝那个方向挪去。穿过一片带刺的灌木丛,衣服被划得更加破烂。那轮廓渐渐清晰——是一座低矮的建筑,背靠着陡峭的山壁,大半边屋顶已经坍塌,露出歪斜的梁木。残破的土墙被厚厚的爬山虎覆盖,只有一扇歪斜的木门半掩在荒草中。
是一座荒废的山神庙。
李垣心中微松,又立刻警惕。这种地方,也可能成为野兽的巢穴,或者……其他逃犯、流民的藏身所。他停在庙外十几步的地方,侧耳倾听。
只有细雨敲打树叶和残瓦的沙沙声,以及远处不知名鸟类的啼鸣。
他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扔向庙门。
“咚”的一声闷响,在寂静的清晨山林中格外清晰。等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动静。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推开那扇仿佛一碰就会散架的木门。
“吱呀——”
一股陈年灰尘、潮湿木头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庙内很暗,只有从坍塌的屋顶缺口透下些许天光。面积不大,正中是一座泥塑的山神像,彩绘早已斑驳脱落,神像的脑袋缺了半边,露出里面的稻草和木架,显得有几分诡异。供桌倒在地上,断成两截。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瓦罐和干枯的树叶。
虽然破败,但至少能暂时遮风挡雨。而且位置隐蔽,背靠山壁,只有正面一个入口,易守难攻。
李垣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门口。他喘息着,用最后一点力气,将歪斜的庙门尽量拖回原位,又搬来几块散落的砖石虚掩住。
现在,安全暂时有了保障,接下来是生存。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先检查伤势。解开湿透的、沾满泥血已经板结的布条,伤口暴露出来。情况很糟。之前的盐灰糊早已被雨水冲刷干净,伤口边缘红肿外翻,渗着浑浊的组织液,有些地方甚至开始发白。这是感染的迹象。肋骨处的疼痛更加剧烈,深呼吸时甚至有轻微的摩擦感,可能骨折处有错位。
必须立刻处理。
他环顾庙内。墙角有一处漏雨不那么严重的地方,地面相对干燥,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他挪过去,先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的下摆,用庙外叶片上积存的雨水浸湿,小心地擦拭伤口周围,清理掉泥污和血痂。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冷汗直冒。
然后,他需要消毒和敷料。没有盐,没有酒,更没有药。他的目光落在山神像前那堆破烂上。破碎的瓦罐……他爬过去,仔细翻找。大多是陶片,其中一个较大的罐子底部,竟然还残留着一点点黑乎乎的、早已干硬板结的东西,闻起来有股淡淡的油脂和草药混合的怪异气味。可能是很久以前残留的灯油或者劣质香膏,毫无用处。
他失望地扔掉陶片。难道只能任由伤口恶化?
等等……他的目光落在爬满墙壁的墨绿色植物上。那是……苔藓?不,有些叶片形状不同,在潮湿的墙角,生长着一丛丛叶面肥厚、边缘有细锯齿的植物,茎秆略带紫色。
“虎耳草?”李垣不太确定地自语。他记得以前在野外生存资料里看到过,有些苔藓或类似的喜阴湿植物,具有一定的抗菌收敛作用,古代民间也会用来外敷治疗一些简单的疮疡。虽然效果微弱,且可能有风险,但总比没有好。
他小心地采了一大把那种肥厚的叶子,用剩余的干净布片包着,找了一块边缘锋利的陶片,将它们捣烂,变成黏糊糊的绿色草泥。忍着恶心和怀疑,他将草泥厚厚地敷在红肿的伤口上。一阵清凉感传来,暂时压下了火辣辣的疼痛,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点效果。
重新用撕成条的干净布条包扎好,他感觉稍微好受了一点,但饥饿和干渴立刻更猛烈地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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