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银灰色的眼眸睁开了,目光却空洞、涣散,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石台、人影、乃至这血月笼罩的夜空,投向了某个遥不可及、无法理解的远方。李垣就那样静静地躺着,胸膛起伏,呼吸悠长而稳定,与之前沉眠时并无二致,唯有那睁开的眼睛,证明着某种变化的已然发生。
“李垣?李兄弟?”阿亮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带着颤抖,试探性地轻声呼唤。
没有回应。李垣的目光依旧茫然,仿佛根本没有听到。
铁毅强撑着几乎虚脱的身体,踉跄走到石台边,看着李垣那双空洞的眼睛,心中一沉。这不是正常的苏醒。神魂归位了,但意识似乎并未完全恢复,更像是……某种本能的、被强行激活的生命体征,灵魂却还迷失在深处,或者被之前的异变和强行唤醒损伤了记忆与神智?
“他的魂……还没完全回来。”苍狼族长拄着骨斧,看着李垣的眼睛,用古老的氏族语言低沉地说道,“像是被惊走的山鹰,虽然归巢,却丢了魂眼。”
骨杖教徒从最初的惊恐中恢复过来,他看到李垣只是睁眼而无其他动作,眼神重新变得阴鸷而贪婪。“原来如此……强行激发星辉本源,虽然驱散了‘归墟之息’的侵蚀,保住了这‘容器’的性命,却也伤了他的神魂根本,成了个空壳!哈哈……天助我也!一个承载了精纯星辉本源的空壳,远比一个清醒的‘观星士’后裔更容易掌控!带走他!”
他一声令下,残余的灰衣教徒虽然也受了银光冲击,伤势不轻,但闻言再次凶性大发,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抢夺李垣。
然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阻力,却远非之前可比。
首先便是那残余的、源自氏族图腾的土黄色守护之光。虽然因为铁毅的“献祭”和阿亮后续无力维持而黯淡了许多,但它依旧顽强地笼罩着石台区域,对外来的恶意与攻击有着本能的排斥与削弱。
其次,雷和夜枭虽然也受伤不轻,但见到李垣“苏醒”(哪怕只是睁眼),精神大振,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死死缠住试图靠近石台的敌人。
而最重要的变数,来自李垣本身。
就在一名灰衣教徒冲破雷的阻拦,骨刃即将触及李垣身体的瞬间——
李垣那双空洞的银灰色眼眸,极其细微地转动了一下,似乎“看”向了那名教徒。
没有预兆,没有动作。
那名灰衣教徒的动作猛然僵住,如同被无形的冰霜冻结!他脸上的狞笑凝固,眼中迅速被一种极致的恐惧填满,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无法承受的景象。下一秒,他七窍之中同时渗出暗黑色的血液,身上的灰白灵光如同风中残烛般熄灭,整个人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生机断绝!
死得诡异莫名!
这一幕让所有冲上来的归寂教徒都为之一滞,心底寒气直冒。
骨杖教徒瞳孔骤缩:“神魂受损,灵觉反噬?还是……星辉本源残留的自发防御?”他心中惊疑不定。一个神魂受损的空壳,按理说不该有这种能力。除非……他体内残留的星辉本源,在受到致命威胁时,会本能地进行最极端的反击。
他不敢再让手下贸然送死,目光扫过重伤的铁毅、苦苦支撑的雷和夜枭、力量耗尽的氏族图腾、以及石台上那个诡异睁眼、状态不明的李垣,又抬头看了看天空——血月之象正在快速消退,月轮边缘的暗红淡去,重新变得皎洁。他知道,今夜“归墟之息”最盛的时机正在过去,强行召唤“血月之门”的计划已然失败。而对方虽然惨胜,但似乎也付出了巨大代价,那个最主要的战力(铁毅)已是强弩之末。
继续硬拼,未必能讨得好,还可能折损更多精锐。
“撤!”骨杖教徒当机立断,恨恨地瞪了石台方向一眼,“山不转水转,这‘容器’和星辉遗宝,迟早是我‘归寂圣廷’的囊中之物!走!”
他手中骨杖一挥,剩余的灰白能量卷起几名受伤的教徒,如同退潮般迅速向山林阴影中撤去,转眼间消失不见。
敌人退走,压力骤消。雷和夜枭几乎同时脱力,用兵器拄着地才勉强站稳,剧烈喘息。苍狼族长和仅存的一名氏族猎人也瘫坐在地,处理着伤口。
石台周围,一片狼藉,血腥气弥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石台中央。
李垣依旧静静地躺着,睁着那双空洞的银灰色眼睛,望着夜空。仿佛刚才那诡异的反杀与他毫无关系,仿佛周围的一切厮杀、生死、悲喜,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阿亮小心翼翼地靠近,再次轻声呼唤:“李垣?能听到我说话吗?知道我是谁吗?”
李垣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看向了阿亮。那目光依旧空洞,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几个无意义的、破碎的音节,随即又归于沉寂。
铁毅在金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到石台边。他看着李垣,心中五味杂陈。唤醒了吗?从沉眠中苏醒了。但唤醒的,似乎只是一具空有生命体征的躯壳,那个熟悉的、聪慧的、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李垣,还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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