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如星,开始在晦暗的天幕上显现微光,但要将它们串联成通途,仍需在故纸与现实的迷雾中艰难跋涉。阿亮和金石对“隐曜”共振的发现,像一枚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曦光台内部激起涟漪,也让他们后续的搜寻有了更明确的方向。
铁毅将重心放回京城,但关注点不再局限于国子监的藏书楼。他通过王书吏等渠道,开始接触那些藏身市井、专注于“奇技淫巧”、天文术数乃至风水堪舆的“杂家”人物。这些人大多不为正统士林所重,甚至被目为“方士”、“匠户”,但往往家学渊源或师承独特,掌握着某些被主流忽略的古老知识与技艺。
一日,在城南一间不起眼的、兼营书画装裱与古董修补的铺子里,铁毅见到了一位人称“墨老”的老者。墨老年逾古稀,手指因常年接触颜料与胶矾而染着洗不去的青黑,但眼神依旧矍铄。铺子后间堆满了残破的字画、缺角的碑拓,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罗盘、日晷模型。
“铁先生对‘星桥’之说感兴趣?”墨老听完铁毅谨慎提出的问题(以探讨古星图为由),用一块软布缓缓擦拭着一枚满是铜绿的汉代规矩纹铜镜,“这说法,老朽倒是在一些极冷门的堪舆古本和道家秘传的《步天歌》变文里见过。”
他引铁毅到里间,从一个包浆深厚的紫檀木匣中,取出几页边缘焦脆的残卷。“此乃宋时一游方道士所遗,其论‘星桥’,非指天河鹊桥那般传说,而是认为,大地之上某些特殊山川地脉的走向、交汇之处,其‘气’之流动,会与天上特定星辰的轨迹产生隐秘的呼应,形成无形的‘桥’。若在此‘桥’之节点行特定仪轨,或可‘借星力以通幽明’,或‘固魂守魄’。但记载语焉不详,且多与丧葬、镇邪有关,被视为阴宅风水之偏门,少有人深究。”
铁毅仔细观看残卷上的图示与批注。图上绘有曲折的线条代表地脉,标注着“龙脊”、“息壤之眼”、“阴窍”等堪舆术语,并在几个节点上标注了星名,其中一处赫然写着“规之暗伴守于此”,旁边小字注:“地窍通幽,星辉可渡,然需‘信物’为凭。”
“规之暗伴”——这正是那无名册子中对“隐曜”的称呼!而“信物”,是否就是“同源之物”或“星辉碎片”?
“墨老可知,这‘地窍’所指何处?或这类‘星桥地窍’,可有其他记载提及具体方位?”铁毅追问。
墨老摇摇头:“此类说法,本就玄虚,且各地堪舆家对山川地脉的认知与命名各不相同,难以对应具体地点。老朽所见,也不过是这零星片语。不过……”他沉吟片刻,“若说大地之上,何处最可能存有这等玄奇之说,恐怕还得往那些自古以来便被赋予诸多神话传说、被视为天地沟通之处的名山大川、上古遗迹中去寻。譬如昆仑墟、泰山、华山、峨眉,乃至一些古籍中记载的‘归墟’、‘建木’所在之类。当然,这些都近乎传说了。”
昆仑、泰山、归墟……这些地名,铁毅并不陌生,无论是在后世曦光台的档案,还是在此时代的志怪笔记中,都常常与神秘力量联系在一起。范围依旧太大,犹如大海捞针。
与此同时,夜枭那边与锦衣卫赵劲松的“有限合作”,也带来了一些新的、更具体的情报碎片。
“赵百户透露,东厂近来似乎在暗中调查几处前朝皇室废弃的炼丹之所和观星台遗址,尤其关注嘉靖皇帝登基前,正德年间一些喜好方术的藩王、勋贵曾资助过的‘异人’。”夜枭向铁毅汇报,“他怀疑,东厂可能也在寻找与‘异宝’、‘方术’相关的东西,或许是奉了某些阉党上层的私令,想借此邀宠或打击政敌。其中有一处地点,引起了我们的注意——位于京西房山深处,前朝一位被封为‘丹元真人’的道士所建的‘窥天别院’,据说其内设有非比寻常的观星仪轨,且与龙虎山、武当山等地的道门都有隐秘联系,正德末年因牵涉‘左道’案而被查封,逐渐荒废。”
窥天别院?非比寻常的观星仪轨?铁毅心中微动。这会不会就是某种“桥”的实体所在?一处专门为观测非常规星辰、甚至可能进行某种仪轨而建造的场所?
“赵百户可说了具体位置?东厂是否已经动手?”
“位置大致有,在房山一片人迹罕至的险峻山谷。东厂似乎派了人前去探查,但尚未有大动静,可能也在试探或遇到了什么困难。”夜枭道,“赵百户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有兴趣,或许可以‘先一步’看看,总比东西落到东厂手里强。但他也提醒,那里荒废多年,且名声不好,恐怕不太平。”
不太平……对于可能与“星桥”、“异宝”相关的地方,“不太平”几乎是必然的。
铁毅权衡着。直接探查前朝禁地,风险极高,一旦与东厂的人撞上,更是麻烦。但“窥天别院”的线索,是目前所有关于“桥”的记载中,最接近实体、也似乎最可能具备功能性的一处。更重要的是,它就在京畿附近,相对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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