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锻炉 第3章 熔炉

协议达成，信任建立。然而，将“复兴之誓”带来的浩如烟海的理论知识，与曦光台粗粝而充满生命力的实践经验融为一体，绝非一蹴而就之事。这需要一个过程，一个如同将不同金属投入熔炉，在高温与压力下淬炼、融合，最终锻造出更坚韧、更锋锐合金的过程。“心室”及其附属的研究区，便成为了这座前所未有的“知识熔炉”。

最初的几天是混乱而充满试探的。“复兴之誓”的学者们——尤其是那位专注于古代语言学与符文考据的艾拉女士，和精于灵能机械构造的莫里斯大师——被安置在相对独立但设施齐全的临时研究室。他们需要时间从惊魂未定的逃亡状态中恢复，整理所剩无几的随身资料和记忆中的知识脉络。曦光台原有的研究者们，则怀着极大的热情与好奇，却又带着一丝面对“正统学院派”时本能的审慎，通过洪昆和石嵴作为桥梁，进行着初步的接触和交流。

隔阂首先体现在语言和思维习惯上。艾拉女士的学术用语古奥精确，引经据典，习惯从最基础的文字溯源和语法结构推演符文的含义与能量路径；而石嵴和曦光台的工匠们更习惯从实际能量流动效果、材料特性和反复试错中总结经验，他们的术语更直接、更“土”，但往往一针见血。莫里斯大师谈论灵能传导的数学模型和机械结构的内禀谐振时，洪昆能理解大半，但团队里其他更偏向实践的能量操控者则听得云山雾罩。

李垣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水土不服”。他召集了双方的核心人员，开了一个简短的交流会。

“诸位先生、女士，”李垣站在临时充当会议桌的石板前，目光扫过略显拘谨的学者们和有些憋闷的实践者们，“我知道，大家来自不同的背景，有着不同的思考方式。艾拉女士能从古代碑文的一个转折笔画推断出能量回路的十七种变体可能，而我们的铁匠老王可能靠手感就知道哪种金属承载特定符文最稳定。这没有高下之分，只有视角不同。”

他拿起一块粗糙的、刚刚从“次级核心”附近采集的、表面有着天然能量纹路的暗色矿石，又拿起一份艾拉女士初步整理的、关于类似纹路在古代文献中象征意义的草稿。

“艾拉女士的草稿告诉我们，这种纹路在‘晦辰时代’可能代表‘地脉沉降与能量沉淀’，暗示了其良好的能量储存与缓冲特性。而老王上个月用这种矿石打了一把匕首胚子，发现它刻画‘坚固’符文的效果比普通铁料好三成，但刻画‘锋锐’符文却容易莫名崩裂。”李垣将矿石和草稿放在一起，“看，理论指向了特性，实践验证了特性并发现了限制。如果我们各自为战，艾拉女士可能需要很久才能将理论与这种具体矿石挂钩，老王也可能永远不知道为什么这把匕首胚子会有这种奇怪的特性。”

他放下东西，语气诚恳：“我们汇聚在这里，不是为了证明谁的知识更高明，而是为了让知识流动起来，让理论找到实践的土壤，让经验获得理论的指引。‘火种库’的知识是宝贵的种子，但种子需要合适的土壤、阳光和水分才能生长。曦光台的土壤，就是我们面临的现实问题、我们掌握的材料、我们已有的技术基础。让我们把这些种子种下去，看看能长出什么。”

李垣的话朴实而切中要害，打破了最初的僵局。艾拉女士推了推鼻梁上用水晶打磨的临时眼镜（她的原配在逃亡中损坏），首次露出了接近微笑的表情：“李小友所言极是。老身沉溺故纸堆太久，确实需要多接触‘活’的材料。”莫里斯大师也捻着胡须点头：“不错，理论模型再好，也需要实际数据校验和调整。我看你们那些节点和能量回路，就提供了非常有趣的观测样本。”

洪昆趁机提议：“那我们何不从最紧迫的问题开始？比如，如何优化我们的节点网络能量传输效率？如何设计更稳定、功率更强的二代核心？艾拉女士可以从古代大型能量网络布局的文献中寻找灵感，莫里斯大师可以帮我们建立更精确的灵能-机械转化模型，而我们则提供所有的实测数据和材料样本。”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共同的、具体的目标，是融合最好的催化剂。

“知识熔炉”就此真正点燃。研究区变得前所未有的繁忙和嘈杂。石板上画满了复杂的符文阵列草图、能量流数学模型和机械结构剖面图，不同口音的讨论声、争论声日夜不息。艾拉女士带着她的年轻助手（一位名叫索菲亚的沉默少女），整天泡在材料库和符文刻画工坊，对照着古籍残片和实物，重新校订、补充着关于婆罗洲特有能量矿物和古代混合符文的资料库。莫里斯大师则霸占了一间安静的石室，用简陋的工具和惊人的巧手，开始复原一种小型的、用于精确测量灵能频率与强度的古代仪器——“谐振罗盘”的原型，同时指导洪昆的团队建立更系统的能量测试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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