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狩者之釉变 第7章 龙窑密码

江瓷的手指在父亲泛黄的手稿上轻轻摩挲，煤油灯的光晕在深夜的实验室里摇曳。她突然停在一页绘制着奇怪符号的图纸上——那不是普通的窑炉设计图，而是一张以明代龙窑结构为蓝本的放射性物质运输路线图。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抚过自己左臂上那道陈年的烫伤疤痕。那是十二岁那年，父亲最后一次试验祭红釉时，窑炉突然爆炸留下的印记。现在想来，那次爆炸绝非意外。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陆焰端着两杯浓茶走了进来。这位表面上是台商赞助人的化学博士，此刻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怎么样，江大侦探，发现什么了？

江瓷没有抬头，而是将三份检测报告平铺在桌上。第一份来自死者指甲中提取的元代枢府瓷釉料，第二份是今天刚从古窑遗址采集的泥土样本，第三份则是...她犹豫了一下，推出一张泛着诡异蓝光的照片。

这是？陆焰的茶杯停在半空。

父亲失踪前三个月，在景德镇地下龙窑拍摄的。江瓷的声音异常冷静，你看这些青花瓷瓮上的钴蓝色泽，不是普通的氧化钴，而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铀238氧化物。

她打开电脑，将父亲手稿上的符号与放射性检测数据叠加在一起。一个以景德镇古窑群为中心，辐射向东南沿海的地下运输网络逐渐清晰。每一条运输线都巧妙地利用了不同朝代的龙窑结构特点——宋代的葫芦窑用来储存，元代的馒头窑适合中转，而明代的镇窑则因其特殊的烟道设计，成为最理想的走私通道。

等等，陆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这个标记...是7501工程的专用符号！

江瓷感到一阵眩晕。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书房里那个永远上锁的柜子，以及柜门上那个烫金的数字7501。当时父亲告诉她，那是某种特殊瓷器的代号。

1975年，陆焰的声音变得低沉，国家秘密立项研制特殊用瓷，代号7501。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项目还有一个分支...

窗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江瓷猛地抬头，看见实验室的窗玻璃上映出一个戴着青花瓷面具的人影。面具上的缠枝莲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明代官窑的典型特征。

他们来了。陆焰迅速关闭电脑，从实验台下抽出一个檀木匣子，你父亲留给你的，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江瓷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造型奇特的瓷刀——刀身采用宋代影青瓷工艺，刀刃却是用某种泛着幽蓝光泽的金属锻造而成。她突然明白为什么父亲总说瓷器的最高境界是刚柔并济。

实验室的门被暴力撞开，三个黑衣人持械闯入。为首者脸上的瓷面具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釉光，那是用特殊配方烧制的，能完美隔绝放射性检测。

把龙窑图交出来。面具人的声音像是经过某种瓷器共振处理，带着金属般的回响。

江瓷握紧瓷刀，突然想起父亲手稿最后一页的批注：釉变之道，在于火候。过则焦，不及则生。她嘴角微微扬起，另一只手悄悄按下了实验台上的微波炉开关。

想要图？她将父亲的手稿举到微波炉前，先告诉我，二十年前你们在祭红釉里加了什么，让我父亲变成那堆放射性残渣？

面具人突然僵住了。这个反应让江瓷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父亲的失踪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因为发现了7501工程的秘密。

微波炉发出的一声脆响，江瓷迅速将手稿塞了进去。高频电磁波瞬间穿透纸张，那些用特殊釉料绘制的符号在微波照射下开始发光，在实验室的墙上投射出一幅完整的三维立体地图。

原来藏在这里...陆焰倒吸一口冷气。投影显示，景德镇地下龙窑网络的最深处，竟是一个用明代青花大缸构建的核原料仓库。而仓库的正上方，赫然是当年父亲试验祭红釉的那座窑炉。

面具人发出愤怒的嘶吼，但已经晚了。江瓷抡起瓷刀劈向实验台，锋利的刀刃划过微波炉的外壳，触发了一场精妙的连锁反应——预先布置在实验室各处的釉料样品在电磁波干扰下发生化学反应，瞬间释放出大量烟雾。

在浓烟的掩护下，江瓷拉着陆焰冲向通风管道。爬行在狭窄的管道中时，她的膝盖被碎瓷片划破，却感觉不到疼痛——这是先天性痛觉缺失症带给她的唯一优势。

接下来去哪？陆焰在管道分岔处气喘吁吁地问。

江瓷从怀中掏出一块闪着幽蓝光芒的瓷片，那是她从死者手中取下的关键证物。去源头，她擦去瓷片上的血迹，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浮梁磁局。

该会会这些瓷器核弹的制造者了。

窑炉的火焰在江瓷的梦境里扭曲成蛇形。

催眠师的声音像隔着一层薄釉，模糊地渗入她的意识：再靠近些...你能看清那些字吗？

冷汗浸透了江瓷的病号服。她看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柴堆后，父亲沾满釉浆的手指正在窑炉内壁书写。烧红的砖墙将那些字迹烤成琥珀色，每一笔都在爆裂的窑火中剥落细小的瓷片——别相信陆焰。

患者心率过速！监测仪的警报声刺破诊疗室。江瓷猛然坐起，喉间泛着腥甜的铁锈味。她扯掉额头的电极片，碎瓷般锋利的记忆残片仍扎在太阳穴突突跳动。

景德镇刑侦大队的证物室里，江瓷用镊子翻动从父亲窑洞带回的瓷片。x光显示这些青花残片内层藏着纤维状物质，化验报告却显示无非陶瓷成分。她突然想起催眠中看到的场景，抓起紫外线灯对准瓷片。

幽蓝的光线下，原本素白的瓷胎浮现出蛛网状纹路——是掺入骨粉的高岭土在烧制时形成的特殊肌理。父亲用这种秘传的祭红釉书写，只有用特定波长的光线才能显现。

江法医？实习生小林推门进来，陆先生又送样本来了。

玻璃门外，陆焰正将一箱新出土的元代釉里红交给证物科。他今天穿了件靛青唐装，盘扣上坠着枚天目盏造型的银饰。江瓷盯着他转动箱子的手指，那截小指缺失的疤痕像道未上釉的毛坯。

三周前，正是这位台商赞助的考古队，在昌江河底打捞出刻着父亲工号的窑具。

深夜的陶瓷研究所，江瓷把紫外线灯对准陆焰送来的。

这批号称明代官窑的碎片在蓝光下渗出诡异的朱砂色，像凝固的血珠沿着开片纹爬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翻出父亲遗留的《陶说》手稿。泛黄的宣纸上，父亲用蝇头小楷批注：钧窑入窑一色，出窑万彩，然以铜为呈色剂者，遇骨灰则...

后半页被撕去了。

窗外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江瓷熄灭顶灯，看见陆焰的助手正在后院焚烧文件。飘落的灰烬里，一片未燃尽的纸上露出半枚指纹——和她今早在父亲釉书瓷片上拓下的一模一样。

次日的案情分析会上，江瓷展示了紫外线显影的瓷片证据。

有趣的理论。陆焰转动小指上的银饰，但江小姐是否知道，令尊研究的骨灰釉配方，其实源自我们陆家祖传的《曜变天目烧制秘要》？他推过一本民国影印本，其中一页记载着用高僧舍利掺釉的秘法。

队长敲着桌子打断：江瓷，你坚持凶手利用声波共振杀人，现在又说瓷片里藏着密码？

会议室突然断电。黑暗中，陆焰的声音贴着江瓷耳廓滑过：令尊当年也像你这样...太好奇。

应急灯亮起时，江瓷发现证物袋里的关键瓷片变成了普通青花。

暴雨冲刷着老窑址的探方。

江瓷跪在父亲殒命的窑炉前，雨水将废墟泡成泥浆。她突然抓起铲子砸向窑壁，剥落的耐火砖后露出半截焦黑的指骨——父亲临死前把某样东西塞进了砖缝。

沾满泥水的手机突然震动。陆焰发来一张照片：七岁的她抱着釉桶站在窑口，父亲背影正在炉前书写。配文只有两行釉方：

cu?o 71.5%

ca?(po?)? 28.5%

这是祭红釉的配方比例，但磷酸钙含量远超常规。江瓷颤抖着挖出砖缝里的东西——个微型磁带上标注着7501工程第17次生物釉实验。

证物鉴定科的王师傅摘下老花镜：磁带内容得用七十年代的气象局设备才能播放。他欲言又止地指着磁带盒上的编号，7501...是当年给中南海烧制专用瓷的绝密项目代号。

江瓷摸向颈间挂着的瓷片吊坠——父亲最后烧制的那窑祭红釉里，唯一没碎裂的成品。此刻它在x光机下呈现出奇异的阴影，像枚胚胎蜷缩在釉层深处。

窗外，陆焰的黑色奔驰缓缓驶过雨幕。车尾灯在积水中拖出两道血釉般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