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狩者之釉变 第15章 血釉为誓

景德镇北郊的废弃龙窑在暴雨中若隐若现，江瓷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指腹传来的却是冰凉的触感——她的痛觉缺失症让这场生死对决少了份感官预警。林砚正在窑口调整最后的松柴堆，青铜淬火槽里泛着诡异的青绿色，那是掺了氧化铜的秘制淬火液。

《天工开物》记载，祭红釉需以人血为媒。林砚突然开口，声音混着雨声显得格外模糊，但没说清楚，究竟是哪个部位的血。

江瓷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日前在父亲遗留的配方里，她发现那行被釉料遮盖的小字：心尖血调釉，可破伪祭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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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瓷从褡裢里取出那只缺口的永乐甜白釉梅瓶，这是她在卷三影青骨案中从昌江底打捞的证物。瓶底残留的暗红色釉料经过质谱分析，竟含有异常的血红蛋白含量。林砚用放大镜观察着釉面开片：明代匠人把血釉配方藏在釉层里，高温下血红蛋白碳化形成特殊纹理。

当林砚展开那卷《龙泉淬火秘要》时，羊皮卷边缘的焦痕突然遇热显现图文——这是用明矾写的密信。江瓷用窑口余温烘烤，显出剑瓷合流，血火同源八个篆字。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向窑口那对未完成的青瓷剑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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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瓷划开左手无名指时特意偏了半寸——这个位置流血最缓，适合控制血量。但林砚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心经血脉过此穴。他匕首的寒光闪过，江瓷腕间顿时涌出鲜红的血线，滴入釉桶发出的声响。

龙窑特有的阶梯式结构此刻成为天然实验场。下层用松木烧至1300c呈氧化焰，上层以油柴控温800c形成还原气氛。林砚将剑坯分置两处：龙泉剑的刚劲要阳火，祭红釉的柔美需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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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窑温达到临界点时，江瓷突然发现淬火槽里的铜液泛起珍珠光泽——这是父亲笔记里提过的釉变前兆。开窑刹那，原本分离的两柄剑竟在冷却过程中自动贴合，红釉与青瓷如dNA双螺旋般缠绕，剑身浮现出从未记载过的血丝缠枝纹。

林砚突然用剑尖挑开釉层，露出夹层里烧融的金属片。电子显微镜显示这是冷战时期的铱-192放射性标记物：你父亲改写的不是釉方，是核原料标记密码。江瓷抚摸着剑身上那道与自己腕间伤口完全吻合的纹路，突然明白了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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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瓷的手指触碰到那枚温润的碎瓷片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蜂鸣声。这声音与三年前在古窑遗址发现的第一块密码瓷片产生的共振频率完全一致——327赫兹，这是青瓷冰裂纹特有的声波特征。

你带着这个。林砚将瓷片塞进她手中时，指尖在微微颤抖。江瓷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呈现出诡异的青灰色，就像龙泉窑特有的梅子青釉色。他们需要的是我脑子里记着的配方，暂时不会要我的命。

工作室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江瓷透过博古架的缝隙看到三个戴毛瓷面具的人影，其中一人正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划过陈列柜，玻璃表面立即凝结出霜花状的纹路。那是采用7501工程特殊配方的高岭土才会产生的低温反应，她上个月刚在陆焰的实验室里见过类似现象。

从后门走。林砚突然推了她一把，自己却转身走向电窑控制台。江瓷看到他快速输入了一组数字——1975\/08\/31，这是父亲失踪那天的日期。电窑发出沉闷的轰鸣，窑内温度瞬间飙升到1300度，整个工作室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

碎瓷片在她掌心突然发烫。江瓷低头看见瓷片表面的冰裂纹正在重组，形成一幅微型地图。最骇人的是，裂纹中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带着铁锈般的腥味。这枚瓷片分明是用祭红釉改良过的复合材料，而能调配这种釉料的，全世界不超过三个人。

面具人撞开大门的瞬间，林砚将整瓶硝酸银溶液泼向电窑。刺目的白光中，江瓷最后看到他做了个奇怪的手势——右手拇指与食指捏成环状，另外三根手指伸直，正是古代窑工测量坯体厚度的标准手势。这个动作她在父亲留下的《天工开物》残页上见过注解：三指为天，双指为地，天地合而窑变生。

后巷的冷雨浇在脸上时，江瓷发现碎瓷片上的地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数字：29.28,119.91。她浑身发抖地意识到，这是龙泉市的经纬度坐标。更可怕的是，瓷片边缘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行小字，用的是父亲特有的瘦金体：瓷骨可碎，釉魂不灭。

在逃亡的货车上，她摸到外套内袋里多出个硬物。那是块用油纸包着的高岭土样本，在手机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江瓷的指甲刚碰到表面就留下了一道白色划痕——与她在工作室暗格里发现的7501毛瓷样本完全一致。这种高岭土应该早已绝迹才对，除非...有人重启了那个代号的秘密工程。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轨迹的间隙，她看到后视镜里有车灯在逼近。远光灯照射下，追逐者的挡风玻璃反射出幽蓝色的光，就像...就像涂了钴料的元代青花瓷。江瓷突然明白林砚留给她的不仅是逃生线索，更是一个残酷的真相：所有线索都指向龙泉，而那里等着她的，可能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釉变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