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
林文渊斟茶的手顿了顿。
“曾读过先生的《治河疏》。”
纪黎宴恭敬道。
“文章峭拔,学生至今难忘。”
“峭拔?”
林文渊冷笑。
“再峭拔的文章,抵不过一句‘离经叛道’。”
他将茶杯重重一放。
“你伯父可好?”
“伯父一切安好,常念及先生。”
“念我作甚。”
林文渊望向窗外飞雪。
“当年若非他替我周旋,怕不是如今当个翰林这么简单。”
他忽然转回目光。
“你进京赶考?”
“是。”
“今科主考定了谁?”
“尚未有消息。”
“定是赵汝成那老匹夫。”
林文渊嗤笑。
“他最恨新锐,你这样的文章,怕是不入他眼。”
纪黎宴垂眸:
“学生尽力而为便是。”
“光尽力不够。”
林文渊从书堆里抽出一卷手稿。
“这是我当年未竟的漕运策,你拿去看。”
“这......”
“让你拿便拿。”
林文渊硬塞给他。
“不过记住,看归看,考场上莫要照搬。”
“学生明白。”
回到小院,纪黎宴连夜翻看手稿。
越看越心惊。
林文渊所提“漕粮折银”、“海运试航”等策,竟与他不谋而合。
只是更激进,更系统。
腊月廿三,小年夜。
纪黎宴正温书,忽听隔壁传来摔砸声。
他赶过去时,见林文渊醉倒在雪地里。
手中还攥着半截玉簪。
“先生?”
纪黎宴扶起他。
林文渊醉眼朦胧:
“阿沅...爹对不住你......”
将人安顿好,纪黎宴在案头看见一幅小像。
是个眉眼温婉的少女。
底下有行小字:
“爱女林沅,永州漕难殁,年十六。”
纪黎宴心头一震。
永州漕难,那是十二年前的事了。
官船倾覆,死伤百余人。
其中就有漕运总督的独女。
原来如此。
他轻轻放下小像,掩门离去。
开春二月,春闱将至。
这日书院同窗来访,正是苏砚。
“你果然在这儿。”
苏砚裹着一身寒气进门。
“我堂兄让我带话,今科主考确是赵尚书。”
“意料之中。”
“还有一事。”
苏砚压低声音。
“九皇子欲在榜后设宴,招揽新科进士。”
“这么快?”
“听说陛下龙体欠安......”
苏砚话未说尽,纪黎宴已明了。
夺嫡之争,要提前了。
三月初九,春闱开考。
纪黎宴分在东阙十三号。
对面竟坐着魏明轩。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首场考经义,题目出自《孟子》。
魏明轩早早交卷,经过时低语:
“这回...看你怎么躲。”
纪黎宴笔尖不停。
第二场考诗赋,魏明轩又先交卷。
这回他什么也没说,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第三场策论,题目竟是《论漕运新策》。
与林文渊手稿主题不谋而合。
纪黎宴心头警铃大作。
他放下笔,闭目沉思。
半炷香后,他另起一稿,只论吏治,不提新政。
交卷时,魏明轩候在门口:
“纪兄这次格外谨慎啊?”
“魏兄说笑了。”
纪黎宴淡淡道。
“策论当稳,不宜冒进。”
“是吗?”
魏明轩盯着他。
“我还以为,你会写出什么惊世之论呢。”
放榜前夜,林文渊突然来访。
“你策论如何写的?”
“只论吏治,未及新政。”
“聪明。”
林文渊松口气。
“我收到风声,今科策论是个陷阱。”
“怎么说?”
“赵汝成与九皇子做了局。”
林文渊压低声音。
“凡提新政者,一律黜落,再安个‘妄议朝政’的罪名。”
纪黎宴后背发凉:
“那魏明轩......”
“他是饵,也是刀。”
林文渊冷笑。
“你若中计,便是他立功之时。”
三日后放榜。
纪黎宴中在二甲第七名。
魏明轩却名落孙山。
他红着眼冲过来:
“不可能!你明明......”
“我明明什么?”
纪黎宴平静地看着他。
魏明轩咬牙:
“你等着!”
三日后,太和殿举行殿试。
皇帝端坐龙椅,面色红润,目光扫过殿中贡士。
纪黎宴垂首立于第二排。
他暗暗观察。
发觉这位不惑之年的帝王精神矍铄,并无传言中的病弱之态。
反而是个长寿的。
别的不敢多说,起码活个三四十年是没问题。
“今科策论,朕亲自出题。”
皇帝声音沉稳。
“漕运积弊已久,诸生可有良策?”
题目传下,竟是《论漕运革新与吏治之关系》。
殿内响起轻微的抽气声。
这题可比春闱时尖锐多了。
纪黎宴提笔蘸墨。
他略一沉吟,决定赌一把。
皇帝这般康健,既如此......
“臣以为,漕运之弊首在人事,次在河工。”
他落笔写道。
“革新当自清吏始,而清吏需倚新法……”
一个时辰后,收卷官收走答卷。
皇帝当场阅卷。
读到某份时,他忽然坐直身子:
“好!”
众臣屏息。
“此子直言‘官仓硕鼠,非严刑峻法不可除’,倒有几分胆色。”
皇帝将卷子递给赵汝成。
“赵爱卿以为如何?”
赵汝成接过一看,脸色微变:
“文辞激烈,恐失中庸......”
“朕要的就是这股锐气。”
皇帝摆手,看向礼部尚书。
“此卷何人所作?”
“永州贡士纪黎宴。”
“纪黎宴......”
皇帝沉吟。
“可是永州知府纪松明之侄?”
“正是。”
“宣他上前。”
纪黎宴应声出列,行至御前跪拜。
皇帝细细打量,眼中闪过惊艳:
“抬起头来。”
纪黎宴抬首,面容清俊,眸光沉静。
“你今年多大?”
“臣虚岁十五。”
“十五岁......”
皇帝抚须。
“这般年纪,能写出如此文章,难得。”
他忽然问:
“文中提及‘海运试航’,你可知前朝因此引发党争?”
“臣知。”
“既知,为何还敢提?”
“前朝之败,败在急于求成。”
纪黎宴不卑不亢。
“今若徐徐图之,先试短途,再扩远洋,未必不可行。”
“徐徐图之......”
皇帝若有所思。
“若让你主持,需多少年?”
“十年可见成效,二十年可成体系。”
“二十年......”
皇帝忽然笑了。
“你倒敢想。”
他转向众臣:
“诸卿以为此策如何?”
殿内一片寂静。
九皇子出列:
“父皇,海运风险巨大,前车之鉴......”
“朕问的是此策本身。”
皇帝打断他。
“不是问该不该做。”
赵汝成忙道:
“陛下,纪黎宴虽言之有理,然年纪尚轻,恐难当大任。”
“年轻才好。”
皇帝意味深长。
“年轻人敢想敢做,不像有些人......”
他扫过几位老臣。
“尸位素餐,不思进取。”
这话说得重,殿内顿时跪倒一片。
“臣等惶恐!”
“都起来。”
皇帝摆摆手。
“朕今日高兴,不愿扫兴。”
他看向纪黎宴:
“你这文章,朕很喜欢。”
“谢陛下。”
“不过......”
皇帝话锋一转。
“纸上谈兵终觉浅,你可愿去漕运衙门历练?”
纪黎宴心头一震:
“臣...愿往。”
“好!”
皇帝抚掌。
“那朕便点你为——”
他顿了顿。
“今科探花。”
满殿哗然。
按惯例,探花郎需年少俊美。
纪黎宴确实符合,可他的文章......
“陛下!”
赵汝成急道。
“探花之位关乎朝廷体面,纪黎宴虽有才,然资历......”
“朕说他是探花,他就是探花。”
皇帝声音转冷。
“赵爱卿有意见?”
“臣不敢......”
皇帝起身。
“那就这么定了。”
三日后,琼林宴设在御花园。
纪黎宴一身探花袍,玉带金冠,更显俊逸。
他甫一入场,便引来诸多目光。
“那位就是纪探花?”
“果然年少俊美......”
“听说陛下对他格外赏识......”
正议论间,太监高唱:
“陛下驾到——
“端阳公主驾到——”
众人跪迎。
皇帝携一位少女缓步而来。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身着鹅黄宫装,眉目如画。
正是嫡出的端阳公主。
“都平身吧。”
皇帝落座。
“今日琼林宴,诸卿不必拘礼。”
他看向纪黎宴:
“纪探花,上前来。”
纪黎宴上前行礼。
“这是朕的公主。”
皇帝微笑。
“她素来仰慕才子,听闻今科出了位少年探花,定要来看看。”
端阳公主抬眼看向纪黎宴,脸上飞起红晕。
“见过公主。”
“探花郎不必多礼。”
端阳公主声音轻柔。
“本宫读过你的文章,写得真好。”
“公主谬赞。”
“本宫听说,你要去漕运衙门?”
“是。”
“那......”
端阳公主还想说什么,皇帝打断道:
“端阳,莫要耽误探花与同僚叙话。”
“是,父皇。”
端阳公主退下前,又看了纪黎宴一眼。
那眼神,让在场众人都心领神会。
宴至中途,九皇子端着酒杯过来。
“恭喜纪探花。”
他笑容温和。
“年纪轻轻便得父皇青眼,前途无量。”
“殿下过奖。”
“不过......”
九皇子压低声音。
“漕运衙门水深,探花郎初入官场,可要当心。”
“谢殿下提醒。”
“若遇难处,可来寻本王。”
九皇子拍拍他肩膀。
“本王最是惜才。”
说罢转身离去。
纪黎宴握紧酒杯。
宴后,皇帝单独召见。
“纪黎宴,朕今日点你为探花,你可明白其中深意?”
“臣...明白。”
“哦?说说看。”
“陛下欲革新漕运,需用新人。”
纪黎宴垂首。
“臣年轻,无党无派,正是合适人选。”
“还有呢?”
“陛下...也是在敲打某些人。”
皇帝笑了:
“你倒是通透。”
他起身踱步。
“老九与赵家勾结,私贩官盐之事,朕已知晓。”
纪黎宴心头一跳。
“朕之所以不动他们,是想看看,还能牵扯出什么人。”
“陛下圣明。”
“你不必奉承。”
皇帝摆手。
“朕让你去漕运衙门,就是要你掀开这个盖子。”
“臣...恐力有不逮。”
“朕会给你权柄。”
皇帝转身。
“从明日起,你兼任漕运监察使,可直接向朕密奏。”
“谢陛下信任!”
“不过......”
皇帝目光锋利。
“若你办事不力,或与那些人同流合污......”
“臣甘愿受死。”
“记住你今天的话。”
三日后,纪黎宴赴漕运衙门上任。
衙门设在通州,离京城三十里。
他刚到任,就有人送来拜帖。
“漕帮帮主钱万山,求见大人。”
“请他进来。”
钱万山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进门便拜:
“草民钱万山,见过监察使大人。”
“钱帮主请起。”
纪黎宴打量他。
“不知钱帮主有何见教?”
“不敢。”
钱万山赔笑。
“只是听闻大人新官上任,特来拜会。”
他示意手下抬进箱子。
“这是漕帮一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
箱子打开,白花花的银子晃眼。
“钱帮主这是何意?”
纪黎宴面色一沉。
“大人明鉴。”
钱万山低声道。
“漕运这行当,规矩复杂,若无漕帮配合,大人怕是寸步难行。”
“哦?”
“这些银子,只是见面礼。”
钱万山凑近。
“只要大人行个方便,每月还有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千两?”
“五万两。”
纪黎宴笑了:
“钱帮主好大的手笔。”
“漕运利润丰厚,这点银子不算什么。”
“那本官若是不收呢?”
钱万山脸色一僵:
“大人何必如此?官场上的规矩,您该懂的......”
“本官不懂。”
纪黎宴冷声。
“来人,送客!”
钱万山被“请”出去时,阴狠道:
“大人年轻气盛,可别后悔!”
当夜,纪黎宴住处遭了贼。
书房被翻得一片狼藉,却什么也没丢。
显然,对方是在警告。
次日,漕运衙门会议。
几位老吏阴阳怪气:
“监察使大人新官上任,怕是不熟悉漕运事务吧?”
“下官建议,大人先观摩数月,再行决断。”
“正是,漕运复杂,不可操之过急......”
纪黎宴静静地听着。
待众人说完,他才开口:
“本官昨日查了去年漕粮账目。”
他抽出册子。
“通州仓实收漕粮一百八十万石,可上报朝廷的却只是一百万石。”
“这中间八十万的差额,不知道各位可否给本宫解释一二?”
堂内霎时鸦雀无声。
一名老吏强笑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差额是因...损耗。”
“损耗?”
纪黎宴翻开另一册。
“可同期清江仓损耗不足百分之一,通州仓却高达四成。”
“莫非通州的米格外娇贵?”
“这......”
“本官还查到。”
纪黎宴又取出一卷账。
“去年三月,有一批‘霉变’漕粮被低价处理,买主是城西赵记米行。”
他抬眼扫视众人。
“而赵记的东家,恰是赵尚书远房侄子。”
“砰!”
漕运使刘大人拍案而起:
“纪监察,你这话是何意?”
“字面意思。”
纪黎宴合上账册。
“从明日起,本官要彻查通州仓所有账目,还望各位配合。”
散会后,刘大人快步追上。
“纪贤弟留步。”
他换上一副笑脸。
“贤弟年少有为,何必这般较真?漕运这潭水,搅浑了对谁都没好处。”
“刘大人是在威胁本官?”
“岂敢。”
刘大人压低声音。
“只是提醒贤弟,这通州城里,掉块砖都能砸着个皇亲国戚。”
“那正好。”
纪黎宴微微一笑。
“本官最爱砸皇亲国戚的砖。”
三日后,通州仓突然走水。
虽及时扑灭,却烧毁了近三年账册。
刘大人痛心疾首:
“天灾啊!这可如何是好?”
纪黎宴站在废墟前,淡淡道:
“无妨。”
“账册虽毁,人证还在。”
他转身下令:
“传所有仓吏、账房、力夫,一一问话。”
问话持续了三天三夜。
第四日清晨,一名老账房突然失踪。
却在城外十里坡被发现,已是一具尸体。
仵作验尸:“是中毒。”
纪黎宴赶到时,见尸体手中攥着半片衣角。
青色锦缎,绣着暗纹竹叶。
“这是......”
刘大人脸色大变。
“这是赵尚书府上管事穿的料子!”
“赵尚书?”
纪黎宴挑眉。
“刘大人确定?”
“千真万确!”
刘大人急道。
“去年赵尚书寿辰,下官去贺寿,他家管事穿的就是这种料子。”
纪黎宴若有所思。
当日下午,一纸密奏直抵御前。
皇帝看罢,冷笑:
“好个赵汝成。”
他提笔朱批:“彻查。”
三日后,赵尚书被停职待参。
九皇子连夜入宫:
“父皇,岳丈忠心耿耿,定是有人构陷。”
“构陷?”
皇帝将那片衣角扔到他面前。
“这料子,是赵家管事的吧?”
九皇子脸色一白:“儿臣......”
“滚出去!”
皇帝拂袖。
“此事未查清前,你就在府中静思己过。”
赵府被围那夜,纪黎宴收到一张字条。
“子时三刻,城隍庙见。”
落款是个“钱”字。
他独自赴约。
钱万山从阴影中走出:
“纪大人果然胆色过人。”
“钱帮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
钱万山递上一本册子。
“这是赵家与漕帮往来的账目,或许对大人有用。”
纪黎宴接过:
“钱帮主为何要帮本官?”
“帮?”
钱万山苦笑。
“赵家要灭漕帮的口,钱某不过是自保。”
他顿了顿。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告知大人。”
“请讲。”
“赵尚书并非主谋。”
钱万山压低声音。
“他背后...另有其人。”
“谁?”
“下官不能说。”
钱万山后退一步。
“大人若真想知道,不妨查查十二年前的永州漕难。”
说罢,他隐入夜色。
纪黎宴心头一震。
永州漕难......
林文渊之女......
他找了个述职的机会拜访林家。
林文渊听完来意,沉默良久。
“你怀疑...那场漕难是人为?”
“学生只是觉得蹊跷。”
纪黎宴道。
“官船倾覆,为何偏偏死了漕运总督的独女?”
林文渊手一颤,茶盏落地。
“你......你查到什么?”
“学生还查到,当年那艘船上,除了令爱,还有一位贵人。”
“谁?”
“端王的独子。”
林文渊猛然站起:
“你说什么?”
“学生翻查旧档,发现端王世子当年化名游学,恰乘那艘官船。”
纪黎宴直视他。
“而端王...是今上的亲弟弟。”
“你的意思是......”
“那场漕难,或许本就不是意外。”
纪黎宴轻声道。
“而是有人要一石二鸟,既除端王世子,又嫁祸先生您。”
林文渊踉跄后退,跌坐椅中。
“难怪...难怪我当年上疏彻查,却被打上‘借题发挥’的罪名......”
他老泪纵横。
“阿沅...是爹害了你......”
“先生节哀。”
纪黎宴递上帕子。
“学生今日前来,是想问先生,可愿为令爱讨个公道?”
林文渊擦干泪,眼中燃起火焰。
“你要我怎么做?”
“上疏。”
纪黎宴道。
“以您前漕运总督的身份,重提旧案。”
“可陛下会信吗?”
“陛下或许不信,但会起疑。”
纪黎宴压低声音。
“只要陛下起疑,就会让人去查,而查案的人......”
他微微一笑。
“学生会争取。”
三日后,林文渊的折子递到御前。
皇帝看罢,果然震怒。
“十二年前的旧案,为何突然翻出?”
“臣以为,此案与如今漕运贪腐或有牵连。”
纪黎宴跪奏。
“请陛下准臣一并彻查。”
皇帝沉吟良久。
“准奏。”
“谢陛下!”
“不过......”
皇帝目光深邃。
“此案牵扯甚广,朕要你暗中查访,不得声张。”
“臣遵旨。”
离宫时,九皇子等在宫门外。
“纪监察好手段。”
他笑容冰冷。
“不过本王提醒你,有些案子,查得太深会没命的。”
“谢殿下关心。”
纪黎宴躬身。
“臣只是尽忠职守。”
“好个尽忠职守。”
九皇子拂袖而去。
调查进行到第三个月,线索突然断了。
所有与当年漕难相关的人证,不是病死就是失踪。
连钱万山也失去音信。
这日,纪黎宴收到一封匿名信。
“欲知真相,今夜子时,城郊乱葬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