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佣兵：暗网公海 第82章 艰难的信任

夜色彻底笼罩了雨林，废弃的水文站内一片漆黑，只有从破窗漏进的几缕惨淡月光，勉强勾勒出室内杂乱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潮湿霉味，以及两人身上尚未干透的泥腥气。远处，犬吠声时隐时现，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提醒着他们危险从未远离。

阿雅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上，虽然极度疲惫，却无法真正入睡。每一次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惊悸地睁开眼，心脏狂跳。她看向对面靠墙而坐的王烁，他的身影在黑暗中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只有偶尔调整姿势时，才能听到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声。他似乎不需要睡眠，或者说，他强迫自己保持在这种半警戒的状态。

“王烁，”阿雅忍不住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你……睡了吗？”

“没有。”王烁的回答立刻传来，低沉而稳定。

“我在想……”阿雅犹豫了一下，“赵警官的人，真的会来吗？现在通讯器坏了，他们怎么确定我们在这里？而且……这里真的安全吗？” 一连串的问题，暴露了她内心无法平息的不安。

王烁沉默了几秒，才缓缓说道：“信任是双向的。我们选择相信赵静提供的坐标，她和她背后的人，也需要确认我们值得信任，尤其是……”他顿了顿，“尤其是在我们失去了即时通讯能力之后。”

“确认？怎么确认？”阿雅不解。

“他们会来的。”王烁的语气依旧笃定，“但来的方式，可能不会那么……友好。我们需要做好准备。”

“做好准备？”阿雅的心提了起来，“什么准备？”

“验证的准备。”王烁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重量，“证明我们是谁，证明我们手里的东西是真的，证明我们不是陷阱的准备。”

他的话让阿雅刚刚放松些许的神经再次紧绷。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背包，硬盘坚硬的触感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就在这时，王烁的身影突然动了。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无声无息地贴到了面向河流的那扇破窗边，锐利的目光穿透黑暗，投向窗外。

“怎么了？”阿雅紧张得几乎屏住呼吸。

“有动静。”王烁的声音压得极低，“水声，不是自然流动的声音。”

阿雅的心脏猛地一缩，也挣扎着爬到窗边，顺着王烁指示的方向望去。月光下，河面泛着粼粼波光，对岸的丛林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但仔细倾听，确实能听到一种极其轻微、规律划水的声音，正从下游方向缓缓靠近。

“是……是他们追来了？”阿雅的声音带着颤抖。

“不像。”王烁微微摇头，“人数很少，动作很轻，像是在渗透。”他的手指无声地扣上了腰间手枪的扳机，“躲到里面去，无论发生什么，不要出来。”

阿雅还想说什么，但看到王烁在黑暗中那双闪烁着寒光的眼睛，把话咽了回去，手脚并用地爬回最里面的角落，将自己深深埋进干草堆里，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望着窗外。

划水声越来越近，最终在靠近水文站一侧的河岸停了下来。接着，是极其细微的涉水声，和衣物摩擦岸边植物的窸窣声。

王烁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滑上岸边，借助岩石和灌木的掩护，迅速向水文站靠近。他们的动作专业而迅捷，没有一丝多余的声音，显然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好手。

两个黑影在距离水文站约二十米处停下，分散开来，呈钳形姿态，隐隐将出口封锁。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另一人微微点头，然后，一个低沉、略带沙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用带着些许西南边境口音的普通话，打破了夜的寂静：

“林中的鸟，归巢了吗？”

这是一句突兀的、没头没脑的问话。

王烁的心脏却是微微一震。这是赵静在最后一次通讯中，约定的初步接触暗号的上半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立刻回应的冲动，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默，枪口稳稳指向声音传来的大致方向。信任，但必须验证。

外面的人等了几秒，没有听到回应，似乎并不意外。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巢里的鹰，该展翅了。”

暗号的下半句也对上了。

但王烁依旧没有动。他知道，暗号只是第一关。在无法确认对方是否胁迫了赵静，或者是否通过其他手段截获了暗号的情况下，贸然现身是愚蠢的。

他轻轻抬起一块小石子，从破窗的缝隙中弹射出去，落在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这一下，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外面的两个黑影瞬间伏低身体，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高的战术素养。他们没有开枪，也没有慌乱，只是更加警惕地观察着水文站。

“警惕性很高。”还是那个沙哑的声音，这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赞许，但更多的是公事公办的冷静，“‘烛龙’，我们知道你在里面。赵警官托我们带来问候，还有……你需要的东西。”

王烁依旧沉默。他在评估，在等待。等待对方露出更多的破绽，或者，拿出更确凿的证据。

“我们知道通讯器失效了。”那个声音继续说道，仿佛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王烁解释，“三个小时前，我们监测到该区域有一次异常的强电磁脉冲爆发，随后该信标信号消失。赵警官判断你们可能遇到了麻烦，启动了备用联络方案。”

信标？王烁眉头微皱，立刻想到了那台过载的卫星通讯器。难道那不仅仅是通讯器，本身也是一个信号发射信标？赵静并没有在通讯里提及这一点……是了，这是一种必要的保险措施。

“硬盘，”外面的声音提到了关键，“‘天使’的碎片，还在吗？”

这句话，让王烁心中的天平倾斜了一些。对方知道“天使”数据库，这是核心机密之一。

但他仍然没有放松警惕。“证明你们的身份。”他终于开口，声音透过墙壁，冰冷而沙哑。

外面似乎松了口气，至少目标肯交流了。“无法提供纸质文件或电子标识，环境不允许。”那个沙哑声音回答得很干脆，“但我们可以提供信息验证。赵静警官，警号：xxxxxx。她最后一次与你确认的支援预计抵达时间是6-8小时，起始时间从你们收到回复算起。她提供的临时庇护坐标是：xxxx, xxxx，就是这个水文站。她还提到，如果情况极端危急，可以尝试利用河流向下游漂流至少五公里，有一处浅滩适合登陆，那里有第二接应点标记。”

这些信息，都与王烁掌握的情况吻合，尤其是第二接应点，是赵静在信息里明确提及的，属于高度机密。

然而，王烁的枪口依旧没有放下。“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除了信标。”

“信号残留分析和区域态势评估。”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更年轻，也更冷静，带着一种技术人员的精确，“我们追踪了你们最后发出信号的大致区域，结合地形、追兵动向以及信标最后消失的位置，锁定了这片河谷。水文站是区域内最符合‘临时庇护所’定义的建筑。我们进行了外围侦查，确认了近期有人类活动的新鲜痕迹，包括泥脚印和折断的植物茎叶，方向指向这里。”

逻辑清晰，分析合理。王烁心中的怀疑又减少了一分。

“出来吧，‘烛龙’。”沙哑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们的时间不多。苏奇督和宋的人正在缩小包围圈，猎犬距离这里不到三公里。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转移。”

王烁沉默着，内心在进行最后的权衡。所有的迹象都表明，外面的人极大概率是赵静派来的。但长期在生死边缘挣扎养成的本能，让他对任何未知接触都抱有最深的戒备。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阿雅微弱却坚定的声音：“王烁……我相信他们。”

王烁回头，看到阿雅不知何时已经从草堆里爬了出来，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们知道赵警官，知道硬盘，知道‘天使’……如果是敌人，没必要说这么多，直接强攻或者用麻醉气体更有效。”她的分析带着普通人的直觉，却直指核心。

王烁深深地看了阿雅一眼，她的信任，成了压垮他内心犹豫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手枪插回枪套，但手指并未远离。他对着窗外沉声道：“我出来。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你们有任何异动……”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其中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放心。”沙哑声音简短回应。

王烁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那扇歪斜的铁皮门，走了出去。月光瞬间洒在他身上，照亮了他满身的泥泞、破损的衣物和肩头暗沉的血迹。他站在门口，身体微微侧倾，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力闪避或反击的姿态，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前方。

二十米外，两个穿着深色丛林作战服、脸上涂抹着油彩的身影站了起来。一人身材中等，看似普通，但眼神锐利如鹰，手里端着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突击步枪，刚才那个沙哑的声音显然属于他。另一人略显瘦削，背负着通讯设备和一些探测仪器，应该是技术支援。

双方在月光下静静对峙，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紧张。

“代号？”王烁率先打破沉默，目光锁定那个看似领头的中年人。

“你可以叫我‘山魈’。”沙哑声音回答，他朝旁边的同伴偏了偏头，“他是‘夜枭’。”

不是真名，但足够作为临时称呼。

“赵静还有什么话？”王烁继续问。

“山魈”从胸前口袋里取出一个比火柴盒略大的、密封的金属小盒，轻轻放在地上，然后后退了几步。“这是赵警官给你的。她说，你需要的东西在里面。另外，她强调，计划有变，‘林默’的身份需要提前启用。我们必须在天亮前，把你送到指定地点。”

王烁没有立刻去捡那个金属盒，他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山魈”和“夜枭”，注意着他们最细微的肌肉动作和眼神变化。

“夜枭”似乎有些不耐，低声道：“头儿，时间……”

“山魈”抬手制止了他，目光平静地看着王烁：“我们知道你的顾虑，‘烛龙’。但信任需要开始。硬盘，我们需要确认它完好，并且是我们要的东西。这是下一步行动的基础。”

王烁沉默了片刻，回头对门内说道：“阿雅，把硬盘拿出来。”

阿雅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背包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将硬盘递给王烁。王烁接过硬盘，却没有立刻交给对方，而是看着“山魈”：“怎么确认？”

“夜枭”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巴掌大、带有屏幕和接口的便携式设备。“快速校验，只读，不复制。三十秒。”

王烁权衡了一下，将硬盘递了过去。“夜枭”接过，快速连接设备，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起来。屏幕亮起，数据流快速滚动。片刻后，他抬起头，对“山魈”点了点头：“校验通过，结构完整，确认是目标数据库核心部分。”

“山魈”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放松，他看向王烁：“现在，可以跟我们走了吗？”

王烁没有回答，而是走上前，捡起了那个金属小盒。他用力掰开密封条，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纸条，和一枚看起来极其普通、没有任何标识的金属钥匙。

他展开纸条，上面是两行娟秀而有力的字迹，与赵静回复信息时的风格一致：

“信任是武器，亦是枷锁。‘林默’需忘却前尘，方能深入幽冥。钥匙，可开‘家’门。”

王烁的目光在“忘却前尘”和“家门”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他明白了赵静的意思。“林默”这个伪装身份，需要他彻底投入，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成为”那个人。而这把钥匙，关联着这个身份的一个安全落脚点。

他收起纸条和钥匙，抬起头，看向“山魈”，终于点了点头。

“走吧。”

简单的两个字，意味着暂时的信任建立，也意味着一段更加危险、更加莫测的旅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