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佣兵：暗网公海 第153章 阿雅的失望

与梅冒险会面带来的短暂信息优势，并未驱散王烁心头的沉重。系统的沉默如同跗骨之蛆，不断提醒着他自身力量的衰减。苏奇督与宋先生之间那显而易见的裂痕是一把双刃剑，既是机会，也意味着更大的不确定性和风险。他需要将最新的情况传递给阿雅，一方面是为了互通有无，另一方面，他也隐隐期盼着能从阿雅那里获得一些精神上的支持——在这片无边黑暗中，阿雅是少数能理解他使命与挣扎的人。

利用一次黑鱼手下交接班的短暂空隙，以及系统残存的、极其基础的信号跳转能力（这几乎耗尽了系统此刻能提供的微弱助力），王烁激活了藏在宿舍通风管道深处的一个微型加密发射器。这个装置功率极低，传输速率慢得令人发指，且每次使用都有暴露的风险，是他与外界联系的保命渠道之一。

信号断断续续地连接上了位于镇外安全屋的接收终端。等待回应的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王烁能想象阿雅在安全屋中，守着那些简陋设备，焦灼等待消息的样子。

终于，通讯建立了，音频信道里传来了阿雅刻意压低却难掩急切的声音：“王烁？是你吗？你怎么样了？园区里是不是出大事了？我听说昨晚有枪声，还有部队调动……”

“是我，阿雅。”王烁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他言简意赅地将近期发生的事概括了一遍——从仓库抗命、苏奇督的审视、权限被收回，到发现秘密据点、遭遇栽赃，以及系统陷入沉默。他没有隐瞒自己的困境，包括利用梅获取信息的那部分，只是陈述得比较客观。

“……情况就是这样。”王烁最后说道，“‘天使’数据库的核心权限，短时间内恐怕无法获取了。苏奇督的信任度降到了低点，我身边监视的眼睛太多，系统也帮不上大忙。”

通讯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滋滋作响。这沉默让王烁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所以……”良久，阿雅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急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压抑却仍能听出的颤抖和……失望，“你错过了那个拿到核心数据的机会，就因为……你不愿意杀一个园区的打手？哪怕那个人可能罪有应得？”

王烁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话语中的分量，他试图解释：“阿雅，那不是关键。关键是那是系统的考验，是违背我底线的选择。而且，就算我当时那么做了，也未必真能拿到核心数据，苏奇督的疑心没那么容易消除……”

“但那是我们计划里最关键的一步！”阿雅打断了他，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赵警官那边一直在等，等我们拿到确凿的、能牵连出宋先生和整个国际网络的证据！陈教授那边时间不多了！每拖延一天，就可能多一个像陈教授那样的人被匹配、被送上那条该死的船！”

她喘了口气，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痛心：“王烁，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可是……可是在这里，在这个人命如同草芥的地方，有时候必要的牺牲……”

“那不该由我来决定谁的命是必要的牺牲！”王烁也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尽管他立刻意识到风险，强行压低了声音，“阿雅，我们是在对抗罪恶，不是为了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如果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那我们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我们是为了救人！是为了摧毁这个魔窟！”阿雅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知道我每天在这里看着新闻，看着那些失踪人口的报道，心里有多煎熬吗？我总觉得，如果我们能再快一点，再果断一点，或许就能多救一个人……王烁，我害怕……我怕因为我们一时的……心软，会导致更多无辜的人死去……”

她的话语像一把钝刀子，割在王烁的心上。他理解阿雅的焦虑和恐惧，她自己就是从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拖延意味着什么。但他无法认同她的观点，那条道德的底线一旦跨过，就可能再也回不了头。

“阿雅，你听我说，”王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而坚定，“事情还没有到绝境。苏奇督和宋先生之间出现了问题，这是我们的机会。我会想办法利用这点……”

“利用？你怎么利用？”阿雅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这是王烁从未在她这里听到过的，“靠那个军阀女儿对你的‘好感’吗？王烁，你确定她可靠吗？你确定这不是另一个陷阱？我们现在连最基本的数据都拿不到！”

这话戳中了王烁的痛处。梅确实是一个不确定因素，利用她也让他背负着沉重的道德枷锁。

“我会小心的。”王烁只能苍白地回应。

通讯那头又是一阵沉默，然后阿雅的声音变得异常疲惫和疏离：“好吧……你……你自己保重。赵警官那边，我会尽量解释。但是王烁，时间真的不多了……”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浓浓的失望情绪，即便隔着不稳定的信号，也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阿雅……”王烁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他在秘密据点发现的卫星电话和护照，比如他对“最终协议”和资产转移的猜测，但阿雅已经切断了通讯。

“嘟——嘟——嘟——”

忙音传来，王烁握着仿佛失去温度的话筒，久久没有放下。阿雅的失望，比苏奇督的怀疑和系统的惩罚更让他感到无力。他本以为阿雅会是他最坚定的盟友，能理解他每一次在道德与功利之间的艰难抉择。但现在，连她也动摇了，因为他的“不够决绝”。

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颓然坐在床边，脑海中回响着阿雅的话——“必要的牺牲”、“和他们有什么区别”、“时间不多了”……这些话语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挤压着他的信念。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坚守那份看似迂腐的道德底线，是否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和不负责任？王烁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产生了深刻的怀疑。

就在这时，工作间的门被敲响了，门外传来梭温小心翼翼的声音：“林工？你在吗？有个情况……”

王烁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压下，走过去打开了门。

梭温闪身进来，脸上带着神秘和紧张，他回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迅速关上门，压低声音说：“林工，我查到点东西！关于魏仁隆的！”

王烁精神一振，暂时将阿雅带来的情绪波动抛开：“什么情况？”

“我手下一个小弟，以前跟‘疯狗’混过，有点交情。”梭温语速很快，“他刚才偷偷告诉我，‘疯狗’跑路前，曾经醉酒后吹牛，说魏仁隆答应他，只要搞定这次技术部的麻烦，就帮他搞到去欧洲的新身份和一大笔钱！还说……说什么‘老板们要分家了，正是捞好处的时候’！”

老板们要分家了！王烁眼中精光一闪。这和阿雅透露的苏奇督与宋先生矛盾激化的信息对上了！魏仁隆果然趁机上下其手，甚至可能扮演了煽风点火或者趁火打劫的角色！

“还有吗？关于他们怎么联系的？”王烁追问。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梭温摇了摇头，“不过我那个小弟说，‘疯狗’提过一个地方，叫‘老地方’，好像是指镇子东边那个废弃的橡胶加工厂。他们以前好像在那里碰过头。”

橡胶加工厂！又一个可能的据点！

王烁的大脑飞速运转。魏仁隆和“疯狗”勾结，试图搅乱技术部，其目的很可能不仅仅是争权夺利，更可能是想在这场“分家”中，为自己攫取更多筹码，甚至可能暗中投靠了宋先生，准备在关键时刻反咬苏奇督一口！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找到魏仁隆直接罪证，甚至可能离间苏奇督与魏仁隆（以及其背后可能代表的宋先生势力）的机会！

然而，兴奋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现实的冰冷立刻浇了下来。他权限受限，无法调用园区资源去调查那个橡胶加工厂。系统沉默，无法提供远程侦察或数据支持。黑鱼监视，他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被上报。

他看了一眼梭温，这个胆小如鼠却又渴望抓住救命稻草的技术主管。

“主管，”王烁沉吟道，“这个消息很重要。但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你需要让你那个小弟，想办法确认一下，那个橡胶加工厂最近有没有异常活动，但绝对不要亲自去，也不要暴露自己。有任何发现，第一时间告诉我。”

梭温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看着梭温离开，王烁再次陷入沉思。线索似乎又在眼前展开，但他却被无形的锁链捆住了手脚。阿雅的失望，像一根刺扎在心里。他迫切需要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的选择并非徒劳，来挽回阿雅的信任，也来打破眼前的僵局。

他走到窗边，看着下方园区内巡逻的武装人员，目光最终落在了苏奇督办公所在的那栋核心建筑上。或许……是时候兵行险着了。既然无法从外部突破，也许可以从内部，利用苏奇督此刻的猜疑和与宋先生的矛盾，来一场豪赌。

他需要一份“投名状”，一份足以重新引起苏奇督兴趣，并能将祸水引向魏仁隆的“投名状”。而这份投名状，或许就着落在那个废弃的橡胶加工厂，以及梅可能提供的、关于“最终协议”的更多信息上。

风险极大，一步踏错，可能就是万劫不复。但此刻的王烁，在系统沉默、权限受限、盟友失望的重重压力下，似乎已经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了。

他深吸一口带着污浊气息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失望，或许会让人痛苦，但绝不能让人停滞不前。在这片绝望的泥沼中，他必须靠自己，蹚出一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