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歌之红月英雄传 第3章 小园蝉语

红月历4003年。

一片苍茫的夜色。

沉静如水。

正是八月的天气，园中蝉鸣声声，此起彼伏。

“呼！”

园中一位少年深深地吐了一口浊气，挥手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

“这铁笔的重量又轻了，今天写这篇《孝悌经》比前几日可快了不少。”

少年轻摇着头，暗自思虑。

这少年好一表人才。眉峰似剑，目如朗星，鼻梁挺直，唇红齿白，冠玉般的脸孔虽还未脱稚气，但是动静之间张弛有度，举手投足自有大家风范。

少年手中提着的那一支铁笔乃由镔铁打造，长三尺三寸，净重二九一十八斤。那《孝悌经》是墨门弟子长年研读的处世礼法，通篇一千二百言，看这少年一笔一画，横平竖直，运笔如飞，一气呵成，写完这些竟气息如常，未见丝毫凌乱。

“羽儿这铁笔功可又见长进啊。”

少年身后立着一人，此人看上去年龄似有六十开外，满脸沟壑纵横，弓腰驼背，活脱脱一个糟老头子。可是自从此人进入园中，满园的鸣蝉尽皆掩声，整个园子仿佛变成一个无声无息的真空世界。

“吕伯伯见笑了，羽儿这点微末之技，怎能入了您老法眼。”少年微笑着说道。

此人姓吕，名柏赞，是墨家的食客。说起这墨家，那可是千阳国数一数二的豪门巨宦，当年墨家家主墨涛随先帝阳潇四方征战，打下千阳国的基业，遂后开创墨门一派，专攻文治，为朝廷培养了无数的人才。千阳民间流传“天下文人出墨门”，由此可见一斑。墨家一门三公，五朝栋梁，千阳民间有谚语：“文有墨，武有白，千阳自有千阳来。”

墨家与白家乃是千阳历朝豪门，墨家家大业大，举足轻重，五朝以来皆有与皇室通婚者。墨家第一代家主墨涛为千阳国开国元勋，随景懿帝阳潇南征北战，运筹帷幄，位极人臣，赐封文轩公，官拜太傅。

墨门门生虽广，却尽皆文士，五朝以来无一人习武，至于文武双全者，更是绝无仅有。正因如此，墨门会招收一些武艺高强的食客充当护卫。

老者口中的羽儿叫墨羽翎，是墨家当代家主墨官的独子，今年十六岁。

其父墨官文采俊逸，十七岁就被封为中议大夫，四十岁获封宏鼎侯，现今四十三岁，已然官至龙吟阁大学士，朝中文臣莫能比肩。

墨羽翎从小聪颖好学，对武学充满好奇，可惜墨门弟子严禁习武，小羽翎对武学的向往随着年龄的增长却日渐加深，总在半夜偷偷练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四年前，墨家来了一位食客名叫吕柏赞，轻松击败了墨家护院统领以代其职，墨羽翎惊为天人，整日缠着吕柏赞要他教自己武功。这铁笔功就是吕柏赞传授给小羽翎的一门练习功夫。

“羽儿，你练习这铁笔功有多少时日了？”吕柏赞负手而立，轻声问道。

墨羽翎兴奋地说：“有三年了呢。”

“三年了，你可知道为什么要你练这铁笔功？”吕柏赞接着问。

墨羽翎垂首深思了半晌，摇头晃脑地说：“武学功法皆始于劲，这就是劲道。”

“劲有先天、后天之分。先天者得天独厚，万中无一，但凡有先天劲力者，身体素质优于常人数倍，经脉开阔，骨骼紧致，若得武学心法，可迅速入门，练武时事半功倍。”

“后天劲力，则是通过各种不同的方法对身心进行磨炼，从而后天领悟，一旦领悟劲力的运用，也能伐筋洗髓，踏足武学之巅。”

“而世间生灵皆有属性，风、火、水、土、雷五象不一，更有稀少的光和暗，哪怕是一株野草，一只飞虫，只要有生命就有自身的属性。武者的属性天赋决定了劲力修炼速度，自身是什么属性就能修炼对应属性的劲力，属性之间生克循环，妙用无穷。”

“但是要想将劲力最大化地转变为攻击力就需要配合武技功法。武技功法对应生灵的属性也分光暗风火水土雷七种，又分成攻击和辅助两大类别。”

“无论属性天赋还是武技功法，皆有高低优劣之分，和我们红月的通用货币晶币一样被分为紫金银白青五个等级，紫级最优青级最次。”

“不同属性的劲力配合武技功法会展现出不同的攻击方式和特征，攻击威力、攻击形式、攻击距离都各不相同。羽儿的属性可是威力最强的雷呢，可惜羽儿没有先天劲力，要想领悟劲道，只能通过后天勤练，这铁笔功练手、练眼、炼心、炼神，是门了不起的基础功夫。”

吕柏赞点了点头，长眉一舒，呵呵笑道：“不错。劲道是我辈武者修炼的根本，武学一道，功法虽然重要，但不论多么厉害的武技，都需要有劲道作为基础。”

“劲道的进阶共分九重，每三重为一个境界，前三重称为练劲，中三重是为养劲，后三重则为化劲。”

“练劲就是打基础，打通奇经八脉后，要把劲力存于经脉中，是为练劲。”

“养劲则是固根本，劲力在经脉中已经容纳不下时，就要突破，在腹部形成劲巢，一旦形成劲巢，就代表进入了养劲期。”

“至于化劲么，顾名思义，到了这个境界，劲力就会慢慢衍化成气！劲乃内生，是由人造，而气则存于天地之间，是由天生天养，若是能以劲化气，内外循环，则如鱼龙之变啊。”

“俗话说，‘劲道九重天，踏破九重便是仙’化劲之后，九重之外那就是武仙之境了，那些天地间的至强者早已经不为俗世所困，在俗世中是难得一见的。即便是在西厥的四大宗门中那也是不可多得的人物。”

“这劲道每一重的进阶都好比破茧重生，无论力量、速度都会成倍增长，但是每一重的进阶又都十分困难，不仅需要付出莫大的努力，更需要天赋和灵感，很多武者穷其一生也没有走出练劲阶段。”

“一旦冲到养劲期就能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养劲后期的高手更能登萍渡水，以劲驭器，百丈之外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而化劲期的强者即使在一国之内也是屈指可数，到了这个境界便能以劲化气，全身劲气自行周天衍化，可以做到凌空虚度，日行万里啊。”

墨羽翎说到底不过少年心性，他满眼崇拜的望着吕柏赞，小声问道：“吕伯伯，那化劲之后便是仙人了，仙人还有境界之分吗？”

吕柏赞笑着摸了摸墨羽翎的头，思索着说道：“‘化劲之后便已成仙’不过是俗世的说法，不过化劲之后确实开启了登仙之路，自然还是有修炼境界之分的。所以化劲之后第一个境界就叫登仙境，第二个境界叫临仙境，第三个境界叫开天境，至于开天境之后还有没有更高的境界，那伯伯也不得而知。即便是登仙境对于伯伯来说，已经是高不可攀，遥不可及的了。”

墨羽翎听得眼冒精光，心生无限向往，声音都有些颤抖：“吕伯伯，我练这铁笔功也有三年了，日日按您教的行脉之法打坐冲脉，却始终感觉不到劲力的衍生。难道是我还不够努力么？”

听到这话，吕柏赞微微一滞，暗叹道，

“羽儿，并非你不努力，相反，你做得很好。当年我便给你讲过，你墨家之人头脑精明，有旷世之才，虽然武学资质不一而足，却并非无法习练，不知为何畏武如同畏毒。而你，则是一个例外，你的身体与常人迥异，经脉走向有些邪门。”

“你也知道，正常人体有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循环交错，起到沟通天地，调节阴阳的作用。劲道始于奇经八脉，打通奇经八脉始能成就练劲一重天，通过练劲期对自身经脉的打磨熬炼，会激发身体潜能，提高五感与灵觉。度过练劲期便能感受到与自身属性相同的周天之气，配合武学功法就能通过吸收转化周天之气达到增长劲力的效果。可你这一身的经脉走向大异常人，奇经八脉八缺其三，却分支驳杂，且旁路俱通，通则通矣，又不能行功聚力，实在是蹊跷。”

吕柏赞遗憾的摇摇头，继续说：“不过你也莫要气馁，以老夫之见你这经脉异象不能用常见的行脉之法，若是能寻得适当的修炼功法，必定能一朝化龙。再者，就算一辈子不能练劲又当如何？不能练劲就不能通达武道了么？”

吕柏赞这话中有话的说法让墨羽翎心中一痒，立马出言追问：“伯伯此话怎讲？”

吕柏赞又宠溺的摸了摸墨羽翎的头，笑着说：“红月大陆地大物博，奇人异事不胜枚举，千阳还只在西厥一隅，你在这千阳国中又怎能窥尽天下英雄！千阳以东有大洋，出去千里有一岛，名为白水。这白水岛羽儿你该是知道的。”

墨羽翎一听吕柏赞讲到天下英雄人物，更是来了精神，赶紧点头答道：“关于两州一洋、大洋诸岛，羽儿在通读《红月风土志》时已牢记在心。白水气候温宜，盛产白茶，岛中人士常用此茶与内陆互通有无。”

吕柏赞点点头，接着道：“白水有一位奇人，天生双阴绝脉，就是八脉中阴维、阴跷两脉天生闭塞不通，这种罕见的体质导致他一生都无法练劲。但是他却有个名震白水的称号——斩风一剑！斩风一剑，一剑斩风！他虽然不能练劲，但是却依靠惊人的毅力将**锻炼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他的剑法只有一招——拔剑杀人！就是这么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甚至谈不上是招式，但是与他对敌的人却少有活口。因为他快，当你还在运劲的时候，他的剑已经穿透了你的喉咙，就是这么快！所以，羽儿你要记住一句话，叫事在人为。劲道虽然是绝大部分武者的练武根基，但绝对不是登临武道巅峰的唯一途径！你明白了么？”

墨羽翎双眼放光，狠狠点点头道：“伯伯放心，羽儿不会气馁的。”说完提起铁笔，又继续写起字来。

吕柏赞沉默无语，心里却对墨羽翎甚是满意，“此子心性上佳，本该是传我衣钵的不二人选，奈何天意弄人。想我吕轻侯在白水纵横半世，若不是因为……也不会受此剧毒缠身之苦。眼看期限将至，隐匿开元城四年，屡探皇宫，却一无所获，若非墨大学士仗义相救恐早已身陷囹圄，哎……”想着想着，竟然有些失神。

墨羽翎正在专心致志地写那《孝悌经》，突然之间前院传来一声大吼：“竖子敢尔！”。

吕柏赞正自思索，惊闻此声，双耳微微抖动，随即怒目圆睁，大叫一声“不好！”，脚下一蹬，双臂一展，如苍鹰搏空般腾身而起，直奔前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