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于他的夜色 第32章

沈承聿离开后，别墅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每一滴都仿佛敲在陆时晚的心上。

她在空荡的客厅里踱步，复习资料摊在桌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沈承聿接电话时那一闪而过的冷厉眼神，以及他离开时那句轻描淡写的“一点公事”。

她知道，那绝不可能是“一点”公事。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她几次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信息或者打电话，却又怕打扰到他，更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比面对直接的威胁更让她感到煎熬。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沈承聿所处的世界，与她熟悉的校园和实验室，隔着怎样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他正在为她，也为他们不确定的未来，在某个她看不见的战场上拼杀，而她，只能被保护在这个看似坚固的牢笼里。

傍晚时分，周阿姨准备了晚餐，陆时晚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便再也咽不下去。

她走到书房门口，里面还残留着沈承聿身上淡淡的雪茄和皮革混合的气息。书桌上，除了他惯用的电脑和文件，还放着一本摊开的、她之前正在看的《时间简史》。

她走过去，手指无意识地拂过书页。

目光扫过书桌，落在旁边一个未完全合上的抽屉缝隙。

里面似乎放着一些不同于商业文件的纸张，边缘露出一点复杂的图表和英文缩写。

她不是有意窥探，但那个缩写——“K.R.F.”——莫名地让她心头一跳。她隐约记得，好像在某个关于国际能源政治的新闻报道里见过这个缩写，似乎与金斯利集团背后的某个神秘基金会有关。

他……还在查金斯利的事情？甚至把相关资料带回了安全屋？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这意味着，危机远未结束，甚至可能比想象的更复杂、更深入。

就在她心神不乱之际，玄关处传来了开门声。

陆时晚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跑着冲出了书房。

沈承聿正站在玄关换鞋，他身上的西装外套带着室外的湿气和寒意，头发也有些被雨水打湿，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在看到她的瞬间，便柔和了下来。

“怎么跑出来了？”他看着她光着的脚，眉头微蹙，“地上凉。”

陆时晚没有理会，几步冲到他面前，仰头急切地打量着他：“你没事吧？事情……顺利吗？”

沈承聿将她微凉的脚握在手里暖着，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带着安抚：“没事，都处理好了。只是几个跳梁小丑，掀不起风浪。”

他顿了顿，补充道，“金斯利在国内的几个关键合作项目，从明天起会遇到一些‘合规性’问题，短时间内，他们应该没精力再搞小动作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陆时晚却从他眼底深处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厉色。

她知道，他口中的“合规性问题”和“没精力”，背后定然是雷霆万钧的打击和腥风血雨的博弈。

她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是伸手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带着湿气的外套里，闷闷地说：“你没事就好。”

沈承聿感受着她全然的依赖和担忧，心头那片因商战而冰封的区域，再次被暖流融化。

他拥紧她，低声承诺：“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晚餐后，沈承聿去了书房，似乎还有后续事宜需要处理。

陆时晚没有打扰他，抱着猫咪窝在客厅沙发里，却无法静心。

那个“K.R.F.”的缩写，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

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浏览器。她知道擅自调查可能不妥，但强烈的担忧和一种想要更了解他处境的心情，驱使着她。她在搜索框里输入了“K.R.F.”。

跳出来的信息并不多，大多语焉不详。

这是一个注册在海外的非营利性基金会，名义上致力于“能源与地缘政治研究”，但一些边缘的财经分析和国际关系论坛里，隐约暗示这个基金会与金斯利家族关系密切，并且其触角似乎延伸到了某些敏感的政治领域，背景深不可测。

陆时晚越看，心越沉。

如果对手是这样的庞然大物，沈承聿面对的，真的只是普通的商业竞争吗？他所谓的“处理好了”，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她关掉网页，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她发现自己对沈承聿的了解，或许还停留在表面。

他展现给她的，永远是强大、从容、无所不能的一面，而将所有的黑暗、危险和压力，都独自扛了下来。

这种认知，让她心疼，也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

她不想永远只做被他保护在羽翼下的金丝雀。

沈承聿处理完工作回到客厅时，已是深夜。

他看到陆时晚还窝在沙发里，没有睡觉，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怎么还没睡？”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将她连人带毯子一起拥入怀中。

陆时晚靠在他怀里，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承聿，我……我不想永远这样。”

沈承聿微微一怔，低头看她：“什么样？”

“就是……只能被你保护着，对你的世界一无所知，在你面对危险的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这里干等着。”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倔强，“我知道我很弱小，帮不上你什么大忙，但至少……我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或者……只能让你分心照顾的负担。”

沈承聿的心被狠狠触动。

他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和那份不容忽视的认真与坚持。

他一直以为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却忽略了，她从来都不是那种甘于被圈养的柔弱花朵。

她有她的骄傲，有她想要与他并肩的渴望。

“傻瓜，”他叹息一声，指腹擦过她的眼角，“你从来都不是累赘，也不是负担。你是我的光，晚晚。”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变得郑重：“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所处的世界，并不像你的物理公式那样非黑即白，它充满了污秽和算计。我不想让你沾染这些。”

“可是如果这些污秽和算计会伤害到你，那我宁愿一起面对！”陆时晚抓住他的手臂，眼神灼灼，“我可以学！我不怕！承聿，我不想只做你温室里的花，我想……我想成为能和你一起经历风雨的树。”

她的宣言，像一道光，劈开了沈承聿心中某些固有的壁垒。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看似柔弱，内心却蕴含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和勇气。

他一直将她当作需要精心呵护的幼苗，却忘了幼苗终将长成能够抵御风霜的乔木。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陆时晚几乎以为他生气了或者要拒绝。

最终，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好。”

陆时晚眼睛一亮。

“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你要答应我，一切听我的安排。在我认为安全的前提下，我会让你逐步了解一些事情。记住，任何时候，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明白吗？”

这不是完全的放开，更像是一种有条件的、小心翼翼的引导。

但对陆时晚来说，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她用力点头，脸上绽放出如释重负又充满期待的笑容：“我答应你！”

沈承聿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心底软成一片。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将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他不能再将她完全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或许，让她适当地了解黑暗，才能让她更好地理解光明的不易，也更懂得如何保护自己。

他将她重新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云层散开，露出一弯清冷的月亮。

漩涡之外，夜色深沉，危机四伏。

漩涡之内，两颗心却因为这场坦诚的交流，靠得前所未有的近。

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但至少此刻，他们选择了携手同行，一个不再一味保护，一个不再甘于被保护。

这或许，就是爱情在残酷现实面前，最坚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