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张偷拍照片,像几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承聿的心上。
办公室里弥漫着死寂般的低气压,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坚冰。
他站在落地窗前,背影僵直,指间夹着的烟已经燃尽,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他却浑然不觉。
“清除”程序已经启动,“a”像最精密的猎犬,循着文件袋上微不足道的线索和金斯利集团露出的蛛丝马迹,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黑暗之中。
技术部门的初步反馈也回来了,文件袋和照片本身处理得非常干净,几乎没有留下可供追踪的物理痕迹,对方显然是老手。
但这并不意味着无计可施在绝对的力量和资源面前,很多所谓的“干净”,不过是层一捅即破的窗户纸。
沈承聿现在要做的,不仅是找出并清除这些窥探的老鼠,更要确保陆时晚绝对安全,以及……思考如何应对最坏的情况——这些照片被公之于众。
他掐灭烟蒂,转身走回办公桌,按下内线:“安娜,让李律师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律师是沈氏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也是沈承聿极其信任的少数几人之一,深知他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事务。
很快,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沈总。”
沈承聿没有绕圈子,直接将那几张照片推到他面前,尤其是最后那张看似亲昵的抓拍。
李律师拿起照片,仔细看了片刻,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沈总,这……”
“金斯利的手段。”沈承聿声音冰冷,“你怎么看?”
李律师放下照片,沉吟道:“从法律角度,单凭这几张角度暧昧的照片,很难直接构成实质性的指控。
尤其是在您和陆小姐存在明确法律监护关系的情况下,对方如果直接公开,我们可以立刻以侵犯**、诽谤等罪名提起诉讼,胜算很大。”
他顿了顿,推了推眼镜,语气更加谨慎:“但是,舆论场不**律逻辑。这种涉及豪门秘辛、年龄差、监护关系的暧昧照片,一旦被别有用心地引导和炒作,很容易激发公众的猎奇和道德审判心理,对您个人声誉和集团形象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更重要的是……对陆小姐的伤害,恐怕是无法估量的。”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沈承聿最脆弱的神经。
他闭上眼,眼前浮现出陆时晚清澈依赖的眼眸。
他无法想象,当那些充满恶意的揣测和污言秽语指向她时,她该如何承受。
“所以,我们必须在事态扩大前,将其彻底扼杀。”沈承聿睁开眼,眼底已是一片决然的寒冰,“法律途径和舆论反制,由你全权负责预案,我要看到最详尽、最犀利的方案。必要时,可以动用一切资源,我不在乎成本。”
“明白。”李律师郑重点头。
“另外,”沈承聿指尖敲了敲那张最致命的照片,“想办法,让这几张照片,以及所有可能存在的副本,彻底消失。我不希望在任何地方,再看到它们。”
李律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已经超出了纯粹的法律范畴,进入了更灰色的地带。“我会安排最可靠的人去处理。”
送走李律师,沈承聿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种疲惫并非来自身体的劳累,而是源于内心深处的无力感。
他在商场上可以翻云覆雨,可以轻易碾碎任何对手,可当威胁指向陆时晚时,他才发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
他筑起的堡垒再坚固,也无法完全隔绝外界的恶意。
他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陆时晚的笑脸,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不能让她察觉到任何异常,至少在危机解除之前,他要让她继续活在无忧无虑的象牙塔里。
然而,沈承聿低估了陆时晚的敏感,也低估了危机蔓延的速度。
当天晚上,他照例去学校接陆时晚。
她像往常一样,抱着书本雀跃地跑过来,拉开车门坐进车里。
“今天实验超级顺利!”她兴奋地跟他分享,“导师说我的数据很有价值……”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侧过头,借着车内昏暗的光线,仔细看着沈承聿的侧脸。
“承聿,”她轻声问,“你……是不是很累?脸色好像不太好。”
沈承聿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轻松:“没事,可能这几天没休息好。你刚才说实验怎么了?继续。”
陆时晚眨了眨眼,没有继续实验的话题,反而伸出手,轻轻抚平他微蹙的眉心,声音里带着担忧:“是不是公司遇到什么麻烦了?我看新闻上说,最近金融市场波动很大……”
她的话让沈承聿既欣慰又心疼。欣慰于她的细心和关心,心疼于她本不该承受这些。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柔声道:“一点小风浪而已,我能应付。别担心,嗯?”
陆时晚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更多信息,但沈承聿掩饰得很好,她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重新靠回他肩膀上,但那份雀跃的心情,明显淡去了不少。
将她送回公寓,看着她和周阿姨说笑着准备晚餐,沈承聿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走进书房,关上门,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与各方沟通,布置任务,监控“a”的进展。
他必须争分夺秒。
接下来的两天,表面风平浪静。
沈承聿加强了公寓和陆时晚学校的安保,他自己也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公开露面。
陆时晚似乎被他安抚住了,专注于期末的复习,只是偶尔看向他时,眼神里会多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然而,风暴终究还是漏进了一丝缝隙。
这天下午,陆时晚正在图书馆自习,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的彩信。
她本以为是垃圾信息,随手点开,却在看到内容的瞬间,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彩信里,赫然是那张沈承聿在小区门口低头吻她发顶的偷拍照!
虽然画面有些模糊,角度刁钻,但她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和沈承聿!
照片下面,还附着一行刺眼的文字:
「陆时晚同学,你和你‘叔叔’的关系,真是令人‘感动’呢。不想让更多人‘感动’的话,明天下午三点,独自到南郊废弃的第三化工厂来。过期不候。」
冰冷的恐惧,如同无数细密的冰针,瞬间刺穿了陆时晚的四肢百骸!
她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是谁?是谁拍的?他们想干什么?
巨大的惊慌和不知所措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想给沈承聿打电话,手指却僵在拨号键上,无法按下。
对方明确要求她独自前往,如果告诉承聿,会不会激怒对方,导致照片被公开?
那些不堪的议论和目光……她光是想象,就觉得一阵窒息。
可是……不去吗?如果对方真的把照片散布出去……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闷痛。
她从未感到如此孤立无援,如此害怕。
她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沈承聿发来的信息:「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司机去接你。」
看着这条平常的信息,陆时晚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她猛地将手机屏幕扣在桌面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她不能让他知道!
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方的目标是她,是想利用她来威胁承聿?还是另有图谋?南郊废弃化工厂……那种地方……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
她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完全听从对方的摆布。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重新拿起手机,删除了那条彩信,然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给沈承聿回复:「都可以呀。不过晚上社团可能要开个短会,讨论期末观测活动,我让室友陪我回去就好,你不用特意让司机跑一趟啦。」
发送成功后,她紧紧握着手机,手心全是冷汗。
她在撒谎。
这是她第一次,对沈承聿撒谎。
一种混合着恐惧、愧疚和孤注一掷的决心,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她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她收到彩信的同时,沈承聿安插在校园附近的安保人员,已经通过技术手段,监测到了这条异常信息流的指向,信息正以最快的速度,反馈向沈承聿。
而书房里的沈承聿,在收到陆时晚那条看似平常的回复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对劲。
她很少主动拒绝他的接送安排,尤其是在这种敏感时期。
他立刻拿起另一部加密电话,声音冷得掉冰渣:
“目标可能已经接触陆时晚。立刻定位她的手机,确认她周围情况。启动紧急预案!”
危墙之下,无人能够真正安然。
陆时晚选择独自面对风暴的雏形,却不知,她踏出的这一步,正将她和她拼命想要保护的人,一同推向更汹涌的漩涡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