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陆家别墅,静得能听见壁钟齿轮转动的钝响。
苏晚跪坐在主卧柔软的地毯上,指尖抚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那里平铺着一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黑色水笔的字迹力透纸背,每一个笔画都像是从心脏深处剜出的决绝 —— 她苏晚,再也不是谁的影子了。
衣帽间的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她起身时动作极轻,生怕惊醒隔壁房间的小身影。三个月大的星辰被她安置在专属婴儿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苏晚俯下身,在儿子温热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鼻尖瞬间泛酸。
这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铠甲。
为了这个意外降临的小生命,她忍受了陆靳深三年的冷遇,模仿着一个早已 “死去” 的女人的言行举止,将真实的自己层层包裹。可就在昨晚,陆靳深猩红着眼眶,将一份晚宴邀请函拍在她面前的场景,如同一把淬冰的利刃,彻底刺穿了她最后的隐忍。
“后天的跨国商会,陪张总喝一杯。”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在吩咐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林家答应注资陆氏的条件,就是你陪他尽兴。”
张总 —— 那个在慈善晚宴上对她动手动脚,被她用金融术语怼得哑口无言的油腻富商。陆靳深明明知道她的底线,却为了商业利益,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出去。那一刻,苏晚清晰地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比三年前签下替身契约时还要响亮。
她不能让星辰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更不能让自己沦为交易的筹码。
苏晚迅速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背包背在肩上,里面装着星辰的奶粉、尿布、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个密封的 U 盘 —— 那是 “般若” 多年来积累的核心资源,是她和星辰未来安身立命的资本。她最后看了一眼婴儿床里的儿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星辰似乎感受到了妈妈的紧张,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闭着眼睛发出软糯的呓语,没有哭闹。
“星辰乖,妈妈带你去一个没有寒冷的地方。” 苏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用特制的静音推车推着星辰,沿着别墅的佣人通道往地下室走去。
陆家别墅的安保系统号称固若金汤,但苏晚三年来早已摸清了所有监控死角。她穿着提前准备好的佣人制服,头上戴着宽檐帽,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路过客厅时,墙上挂着的婚纱照刺痛了她的眼睛 —— 照片上的她穿着洁白的婚纱,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而身边的陆靳深眼神冰冷,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是三年前的婚礼,他在她耳边说 “你只是她的影子” 时,她强忍着泪水拍下的照片。如今想来,只觉得荒谬又可悲。
地下室的通风管道早已被她提前做了手脚。半个月前,她以 “般若” 的身份联系了海外的隐秘渠道,花重金买通了陆家的维修工人,将通风管道的某一段拓宽,足够让她带着婴儿车通过。她打开通风口的盖板,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她迅速将婴儿车推进去,自己随后钻了进去。
管道里漆黑一片,只能靠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明。狭窄的空间里,她只能匍匐前进,后背被粗糙的铁皮刮得生疼,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星辰似乎察觉到了环境的陌生,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小声问:“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那个坏叔叔会不会找我们?”
“不会的。” 苏晚回头,借着微光看清儿子懂事的小脸,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星辰只要跟着妈妈,就会很安全。”
她知道陆靳深的手段,一旦发现她离开,整个城市都会被翻过来。所以她必须快,必须在天亮前赶到海边,登上早已安排好的船只。
通风管道的另一端连接着别墅后院的灌木丛,苏晚带着星辰钻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晨雾弥漫,带着露水的寒气,她将星辰裹紧在怀里,快步走向停在巷口的黑色轿车。那是她通过 “般若” 的人脉租来的车,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只在她上车时点了点头,便迅速发动了汽车。
“往西郊码头开,越快越好。” 苏晚压低声音吩咐道,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后视镜。
车子刚驶出两条街,后视镜里就出现了两辆黑色越野车,车牌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陆靳深的人。苏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没想到陆靳深的反应这么快,难道他提前发现了什么?
“师傅,甩掉后面的车。” 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司机没有多言,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子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老街。老街两侧是低矮的居民楼,早市的摊贩已经开始忙碌,人流车流混杂在一起。越野车体型庞大,在狭窄的街道里难以施展,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苏晚松了口气,低头看向怀里的星辰。小家伙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小眉头皱着:“妈妈,那些人是来抓我们的吗?”
“是,但他们抓不到我们。” 苏晚摸了摸儿子柔软的头发,心里一阵酸涩。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星辰却要跟着她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车子在上午八点抵达西郊码头。这里是个废弃的小码头,平日里只有几艘渔船停靠,异常偏僻。苏晚付了车费,抱着星辰下了车,按照约定的暗号,在码头尽头的礁石旁找到了一艘白色的快艇。
“般若小姐?” 快艇上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
苏晚点头,将怀里的星辰递给男人,自己则迅速登上快艇。男人接过星辰时动作轻柔,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苏晚知道,这是她通过 “般若” 身份结交的海外势力,可靠但也危险,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东西准备好了吗?” 苏晚问道。
男人指了指快艇角落里的一个黑色包裹:“按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和您身上一样的衣物、首饰,还有少量血迹。”
苏晚深吸一口气,打开包裹。里面是一件和她昨晚穿的一模一样的白色连衣裙,上面沾着几滴暗红色的血迹,还有她常戴的那枚珍珠耳钉 —— 那是陆靳深在她 “生日” 时送的,说是林薇薇最喜欢的款式。她将耳钉取出来,紧紧攥在手心,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这三年,她像个提线木偶,穿着林薇薇喜欢的衣服,戴着林薇薇喜欢的首饰,模仿着林薇薇的言行举止,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要刻意模仿。可到头来,她得到的不过是被当作交易筹码的结局。
“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苏晚将包裹递给男人,“按照计划,扔在东边的礁石区,做得逼真一点。”
男人点头,将包裹收好,然后启动了快艇。快艇乘风破浪,朝着大海深处驶去。苏晚站在甲板上,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海岸线,心里五味杂陈。那里有她不堪回首的过去,有她曾经奢望过的温暖,也有她必须彻底斩断的羁绊。
星辰被男人抱在怀里,好奇地看着大海:“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
“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苏晚走过去,接过儿子,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那里有阳光,有沙滩,还有很多好吃的,再也没有人会欺负妈妈,也没有人会让星辰受委屈。”
星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抱住苏晚的脖子:“只要和妈妈在一起,去哪里都好。”
苏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温热的泪水砸在星辰的头发上。她低头,在儿子的脸上亲了又亲,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她要为自己和星辰而活,再也不做任何人的影子。
快艇行驶了大约两个小时,抵达了预定的礁石区。这里海浪汹涌,礁石林立,是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平日里很少有人靠近。男人按照苏晚的吩咐,将包裹里的衣物、首饰扔在礁石上,又将少量血迹洒在周围,制造出失足坠海的假象。
“般若小姐,都处理好了。” 男人回来报告。
苏晚点点头,没有说话。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苏晚” 这个名字,将永远消失在陆靳深的世界里。而她,将以全新的身份,带着星辰开始新的生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和快艇的轰鸣声。苏晚心里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几艘快艇正朝着这边驶来,为首的那艘正是陆氏集团的专属快艇 —— 陆靳深来了。
“快,加快速度!” 苏晚急切地吩咐道。
男人立刻加大油门,快艇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大海深处驶去。陆靳深的快艇在后面紧追不舍,警笛声越来越近。苏晚站在甲板上,看着越来越近的陆靳深,心里没有丝毫留恋,只有彻底的释然。
陆靳深站在另一艘快艇的甲板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手里拿着那份离婚协议,眼神猩红,死死地盯着前面的白色快艇。他不敢相信,那个一直对他言听计从、温顺隐忍的女人,竟然敢背叛他,还带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孩子一起消失。
“苏晚!你给我停下来!” 陆靳深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你以为你能逃得掉吗?”
苏晚没有回头,只是将星辰抱得更紧了。她知道,陆靳深的势力遍布全球,想要彻底摆脱他并非易事。但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向前冲。
快艇在海浪中剧烈颠簸,星辰吓得紧紧闭上眼睛,躲在苏晚的怀里。苏晚一边安抚着儿子,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后面的追兵。她知道,前面不远处就是公海,只要越过公海线,陆靳深就再也奈何不了她了。
“再快一点!” 苏晚催促道。
男人咬牙,将快艇的速度提到了最快。海浪拍打着甲板,溅起阵阵水花,打湿了苏晚的裙摆。她站在甲板上,迎着海风,长发被吹得凌乱,眼神却异常坚定。
陆靳深的快艇越来越近,他能清晰地看到苏晚抱着孩子的身影。那一刻,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一种从未有过的害怕。他害怕失去那个总是默默承受他的冷漠、在他生病时悄悄照顾他、在他醉酒时温柔待他的女人,害怕失去那个看起来和他如此相似的孩子。
“苏晚!我命令你停下来!” 陆靳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苏晚终于回头,目光冷冷地看向陆靳深。她的眼神里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她对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快艇终于越过了公海线,陆靳深的快艇被迫停了下来。他站在甲板上,看着白色快艇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海平面上,心里的某个角落,仿佛被生生掏空了。
他握紧了手里的离婚协议,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协议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小字:陆靳深,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问旧人长与短。
海风呼啸,卷起他的衣角,也卷起他从未有过的慌乱。他突然意识到,那个他一直当作影子的女人,早已在他心里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可现在,他失去她了,永远地失去了。
苏晚抱着星辰,站在快艇的甲板上,看着陆靳深的快艇消失在视线里,终于松了口气。她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她需要变得更加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和星辰。
星辰抬起头,看着苏晚脸上的泪痕,伸出小手,轻轻擦掉她的眼泪:“妈妈,不要哭,星辰会保护你的。”
苏晚笑了,那是三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抱着星辰,坐在甲板上,看着远方的海平面,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嗯,星辰会保护妈妈,妈妈也会保护星辰。” 苏晚轻声说,“我们的新生活,开始了。”
快艇继续朝着远方驶去,载着母子俩,驶向一个充满未知但却充满希望的未来。而在遥远的海岸线上,陆靳深站在礁石上,望着大海,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他不知道,这场由他亲手造成的分离,将会成为他余生最痛苦的执念,而一场漫长而艰难的 “追妻火葬场”,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