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任发颤抖的质问,林风神色不变,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目光转向了身旁面色凝重的九叔,微微躬身,语气谦恭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师父,弟子刚才所言,并非信口开河,而是基于这‘蜻蜓点水穴’的布局,推演出的必然结果。”
这番话,既是解释,也是一种姿态。
他将自己置于“弟子”的位置,给予了九叔足够的尊重,
但话语中的内容,却已然超越了师徒的界限,更像是一种同道之间的探讨,甚至……是引导!
九叔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
可像林风这般年纪,就有如此胆识和眼力,还能在如此紧张的氛围下保持镇定,
条理清晰地阐述观点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选择了一种默认的姿态,想看看自己这个新收的弟子,到底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见九叔没有阻止,林风心中大定。
他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你怎么知道”这个无法解释的问题,转移到了“你为什么这么说”这个可以“推演”的问题上。
这就是先发制人,引导舆论!
林风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早已六神无主的任发,缓缓开口。
“任老爷,请恕我直言。令尊的坟冢,问题不仅仅是师父所说的‘往下多挖了一尺’那么简单。”
“此言何意?”
九叔忍不住开口追问,他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林风不慌不忙,伸手指着那高耸的墓碑,声音清朗而极具穿透力:
“其一,在于这棺木的材质。我若没看错,二十年前,任老爷家大业大,
为表孝心,给老太爷用的,并非本地常用的松木或柏木,而是从西洋运来的上等洋棺,对吗?”
此言一出,任发浑身剧震,失声道:
“你……你怎么知道?!”
这件事,当年可是轰动一时!
他为了彰显任家的财力,特地花重金从省城洋行订购了一副顶级的西洋楠木棺材,密封性极佳!
秋生和文才在旁边听得嘴巴越张越大,看林风的眼神已经不像是看师弟,更像是看一个怪物!
这都能看出来?
难道他有千里眼不成?
林风嘴角微扬,继续抛出重磅炸弹,根本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
“其二,在于下葬的时辰。蜻蜓点水穴,属阴,讲究的是润物无声,福泽后人。
下葬之时,本应选在阴时,如子时或卯时。可据我推算,当年令尊下葬,必定是在午时三刻,烈日当空之时!”
“轰!”
如果说刚才的棺木材质是震惊,那这一次,任发的感觉就是惊骇!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蹬蹬蹬地后退了两步,指着林风,脸上血色尽褪,颤声道:
“你……你……你究竟是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下葬的时辰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午时三刻下葬,这是当年那个风水先生特别嘱咐的!
说是阳气最盛,能冲散一切煞气,让先人走得安稳!
他当时不懂,只觉得对方是高人,便言听计从!
此刻被林风点破,两件事串联在一起,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这有什么问题吗?”任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林...风冷笑一声,图穷匕见!
“问题大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得在场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
“西洋棺木,密封性极强,导致地气不通,水汽无法散出!午时三刻,阳气最烈,与阴穴相冲,阳煞入体!”
“地气不通,阳煞入体,再加上那往下深挖的一尺,引来地下阴泉……”
林风顿了顿,目光如刀,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哪里是什么‘蜻蜓点水’!这分明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杀局!一个将吉穴逆转为养尸地的绝户计!”
“那个给你们家点穴的风水先生,与你们任家,有血海深仇!”
“他不是在为你们家造福,他是在害你们家绝后啊!任老爷!”
“啊——!”
任发再也承受不住这个消息,怪叫了一声!
秋生和文才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而九叔,此刻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震惊、骇然、审视、以及一丝丝难以察觉的欣赏的复杂目光,盯着林风!
他自诩茅山道术,风水堪舆之术少有敌手。
他能看出此地被动了手脚,变成了养尸地。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恶毒的用心和长达二十年的恩怨算计!
通过棺木材质、下葬时辰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层层递进,抽丝剥茧,最终推演出一个惊天杀局!
这份眼力!
这份逻辑!
这份心智!
真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能拥有的吗?
自己这个新收的亲传弟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瘫软在地的任发,此刻已经被恐惧彻底吞噬,他涕泪横流地爬到林风脚边,抱住他的腿,哀嚎道:
“大师!不!仙师!救命啊!救救我们任家啊!”
他现在已经完全顾不上九叔了,在他眼里,这个年轻人,才是真正的神仙!
林风缓缓蹲下身,扶起任发,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知道,火候到了。
“任老爷,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令尊在地下被阳煞阴泉折磨了二十年,早已怨气冲天,尸变,只在旦夕之间。”
林风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任发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聆听着自己的“审判”。
“开棺,是唯一的选择。但不是火化。”
“啊?”
任发和九叔同时一愣。
林风的目光扫过九叔,最终落在任发的脸上,语气变得无比凝重。
“令尊尸身不腐,怨气不散,若强行火化,只会逼得他凶性大发,
当场化为飞僵,到时候,在场的所有人,一个都活不了!”
这番话,让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任发,再次坠入冰窟!
他彻底慌了,急道:
“那……那该如何是好?不火化,难道就这么放着?”
林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彻底击溃任发的心理防线,让他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完全听从自己的安排。
他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任发,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若我所言有虚,任老爷可当我是胡言乱语,不予理会。
但若我言中分毫,这般家破人亡的风险,任老爷……你当真要承受吗?”
这番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任发的心坎上!
是啊!
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这个年轻人说的全是真的呢?
他敢赌吗?
他拿什么赌?
拿他任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去赌吗?!
他不敢!
“开!”
任发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十岁。
“开棺!就按仙师说的办!一切都听仙师的!”
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林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计划通!
从一个旁观者,到局内关键人物,他成功了!
他转过头,迎上了九叔那复杂的目光,胸有成竹,淡然一笑。
而九叔,看着眼前这个气度沉稳、智计百出的弟子,眼神中的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厚的探究和深思。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这个弟子……太不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