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不知道自己举着手机对着摩天轮喊了多久,直到嗓子都有些沙哑,手臂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麻不堪。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巨大的、不断扭曲咆哮的阴影上,心脏悬在嗓子眼,既期盼着发生什么,又害怕看到更坏的结果。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或许是那半秒显形爆发的光芒确实重创了它的核心,或许是苏晚那带着强烈愿力的呼喊通过某种玄妙的方式起到了作用,又或许只是这怨念集合体自身因为过度疯狂而变得不稳定……
只见那庞大的摩天轮猛地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噪音,所有的轿厢在同一时刻剧烈地爆炸开来!
不是物理爆炸,而是能量的溃散!
无数被囚禁、扭曲的灵魂碎片如同得到了解脱,化作点点荧光,从炸开的黑气中飘散出来,迅速消融在空气中。
那根主根触手和其他挥舞的怨气触手,也如同被抽走了筋骨,瞬间软塌、崩解,化作缕缕黑烟消散。
摩天轮本身那令人窒息的黑气迅速褪去,露出了它锈迹斑斑、破败不堪的真实面目,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悠长的叹息般的嗡鸣,彻底停止了转动,重归死寂。
笼罩在整个游乐园上空的、那浓稠得化不开的怨气黑云,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变淡。
周围那刺骨的阴冷感迅速退去,夏夜应有的、带着些许闷热的微风重新拂过苏晚的脸颊。
夜空,虽然依旧被城市光污染映照得发红,却不再显得那么压抑和诡异。
结束了?
那个可怕的怪物……真的消失了?
苏晚举着手机,呆呆地看着恢复平静(物理上的)的游乐园,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巨大的紧张和恐惧过后,是如同潮水般涌上的虚脱感,她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
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第一时间扑回到幽灵车旁。
车内依旧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
她用力拍打着车窗,带着哭腔呼喊:“车哥!怪物消失了!我们安全了!你听到了吗?你怎么样?!”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幽灵车那完全熄灭的仪表盘,突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一个代表着“能量极度匮乏”的红色指示灯,如同垂死病人最后的心跳,极其缓慢地、一下、两下地亮起,又熄灭。
虽然微弱,但这无疑是一个信号!
他还“活着”!至少,没有彻底消散!
苏晚喜极而泣,眼泪再次涌了出来,但这一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希望。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她贴着冰凉的车门,喃喃自语,仿佛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与他之间的联系。
她不敢离开,也不敢随意挪动车辆,生怕造成二次伤害。
她只能守在车边,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虽然威胁似乎已经解除),一边不停地对着车内说话,希望能传递过去一点力量。
“车哥,你要坚持住……”
“外面没事了,真的……”
“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她的声音轻柔而坚定,在寂静的废墟中回荡。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苏晚靠坐在车门边,抱着膝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这辆残破的幽灵车。
脑海中,却不自觉地反复回放着那半秒钟的清晰侧颜。
那个蹙眉咬牙、带着决绝表情的年轻男子。
那个在危急关头,毫不犹豫用身体(车体)挡在她面前的“守护灵”。
那个被她叫做“车哥”,会因为她一句道谢而用荧光棒回应,会因为她被网络暴力而用那种奇特方式帮她出气的……有点笨拙又有点可爱的存在。
之前种种的猜测、好奇、感激,在这一刻,仿佛被那半秒的清晰影像点燃,发酵成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滚烫的情感。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他,早已超出了最初那种对“未知现象”的探究欲,或者对“救命恩人”的单纯感激。
她会因为他的每一次出现而心跳加速,会因为他的安危而牵肠挂肚,会因为他无意中流露出的(她脑补的)笨拙和在意而暗自窃喜……
这分明就是……
喜欢。
她喜欢上了一个……开幽灵车的鬼司机。
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发烫,心跳失序,却并没有让她感到多少恐慌或者荒谬。
反而有一种“原来如此”的释然和……隐秘的甜蜜。
是啊,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如此在意?
如果不是喜欢,怎么会在他可能“死去”时感到那样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看着身旁这辆沉默的、伤痕累累的车,眼神变得无比柔软和坚定。
无论他是什么,是人是鬼,是真实还是幻影,她都认了。
这份因为半秒对视而彻底明晰的心意,如同破土而出的新芽,在她心中牢牢扎根。
夜色渐退,天边泛起了一丝微光。
苏晚依旧坚守在车旁,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地低声说着鼓励的话。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那持续不断的、充满担忧和某种坚定情感的“絮叨”声中,车内那个沉寂的意识,正在一丝丝微弱的、来自她的“愿力”和系统压榨最后能量进行的修复下,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凝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