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此次杨老爷归乡祭祖,乃回汉中祖宅行礼。尔等若敢动手,便是自寻死路,悔之晚矣!”
见对方神色动摇,赵总镖头心中稍安,只盼对方能有所忌惮。
他倒不怕拼命,唯恐混乱之中伤及后车中的少年。
杨轩若有闪失,别说功劳,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那又如何?只要把你们全埋在这荒山野岭,尸骨无存,谁能查到是我李老大干的?”
一千两黄金!
富贵险中求,撑死胆大的,饿死怯懦的。
这笔巨财足以让人心生邪念,赌上一切。
“这么看来,今天本公子是非死不可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从容的声音,如冷泉击石,骤然打破官道上的紧绷对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容貌俊逸、身披华贵锦袍的白衣少年,缓步从马车中走下。
身形颀长挺拔,竟近八尺,如松如柏。
眉目分明,剑眉入鬓,双眸似星,英气逼人,却又透着几分书生独有的温润儒雅。
旁人见之,皆暗叹:好一位风流公子。
手中轻摇一柄白玉折扇,腰系雕纹玉带,头戴素巾,银白长衫上暗绣云纹,光华内敛,贵气天成。
七分姿容,三分风仪,相得益彰。
“你就是那姓杨的小子?模样倒是不俗,可惜……”
李老大眼神一寒,杀意汹涌。
他当然知道这赏金烫手,可肥肉就在嘴边,哪有吐出去的道理?
“杀!”
贼众猛然暴起,刀光骤闪,毫无迟疑。
锵——
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刀劈面而来,势如猛虎扑食,快得令人反应不及。
纵使赵总镖头反应极快,刀锋已至眼前。
挡,必受力压制;退,则身后少年门户大开。
叮!
一声脆响,铁刃交击,火星四溅。
赵总镖头横刀格挡,劲风震得双臂发麻,耳畔嗡鸣不绝。
两大高手交锋刹那,其余镖师亦纷纷回神,拔兵刃迎敌。
而赵总镖头虽接下这一刀,却被李老大借势猛攻,连连后退,招架渐显吃力。
铛!铛!铛!
刀影翻飞,风声呼啸,每一击都带着裂石之力。
李老大功力本就在其之上,又抢占先机,不过十余回合,赵总镖头已是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杨轩见状,正欲执扇出手,忽听得破空之声急掠而来。
一道素白如练的轻纱自远处飞出,后发先至。
嘭!
那柔若无骨的白绫竟如铁鞭般横扫而出,不仅轻松荡开李老大的长刀,更挟着一股浑厚真气,将其整个人轰飞数丈!
内劲迸发,五脏震荡,一口鲜血喷洒半空!
白绫余势未消,深深嵌入山岩,碎石纷飞,触目惊心。
须知此处山壁经年风吹雨打,坚硬如铁,便是杨轩以真气催动玉扇,也难留下这般痕迹。
‘好深厚的内力!’
轻纱本柔,纵有铃铛玉坠加重,却能自五丈外贯注刚猛真炁,将凶悍匪首一举击溃,此人修为深不可测。
众人屏息凝望,只见那白绫尽头,一位身姿绰约、面覆轻纱的白衣少女踏风而来。
柳叶细眉,秋水明眸,三千青丝随风轻扬;
纤手如玉,霓裳微动,恍若凌波仙子临凡。
只一眼,杨轩便知,那面纱之下,定是一张倾城绝色,而非徒有其表的背影佳人。
“玉罗刹?!”
李老大望着那女子,面色惨白,声音颤抖,满是惊惧。
“李老大,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姑娘的地头动刀杀人?”
清脆的女声如银铃轻响,在山风间回荡,直钻入耳。
可那声音虽柔美动听,说出的名号却叫人心头一紧——玉罗刹!
这三个字一出,纵是再悦耳的嗓音,也仿佛化作黄泉引路的低吟,令众人脊背发凉。
“冤枉啊!玉罗刹大人,我真不是图财劫道……是有人出一千两黄金要取这书生性命,与我无关!钱我不要了,全归您,一分不留!”
嗤——
哪怕身陷险境,杨轩听了这话也不由嘴角微扬,心下冷笑。
好一张巧舌如簧!方才还凶相毕露、贪婪成性的山匪头子,转眼便推得干干净净,活像他从未动过杀念一般。
玉罗刹眸光流转,不经意扫过杨轩,那一瞬,眼底掠过一丝讶异。
她素来不以貌取人,但眼前这位白衣书生,眉目清朗,气度温雅,确有君子之风,如玉在堂,令人不禁多看两眼。
比起身边这群粗鄙莽汉,实在顺眼太多。
“一千两黄金?”她冷笑着开口,“又是文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么?可你李老大有没有想过,若真杀了此人,会给咱们陕南绿林招来多大祸事?”
江湖有江湖的道,势力越大,越不敢乱来。
根基在此,跑得了今天,躲不过明日。
可你这种小寨主不同,三五喽啰,抢完就走,换个山头照样称王。
可我们这些有家有业的,岂能替你背这口黑锅?
她语气温冷,目光如刃,直刺李老大。
更让她动怒的是——这不是打家劫舍,而是收钱买命!
况且刚才她已听得清楚,这书生与赵总镖头同行,乃是关中有名望的人物,一旦出事,六扇门必会追查到底。
到时候你拍拍屁股溜了,留下的烂摊子谁来收拾?
“我……我真的不知情……”
话未说完——
寒光一闪!
少女身形未动,剑已出鞘。
一道银虹划破长空,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
只听“嗤”地一声,李老大的脖颈已绽开血线,身子晃了晃,轰然倒地。
一剑落,万籁俱寂。
杨轩握着折扇的手心早已湿透。
那一剑太快,太准,太狠!纵使他体内经脉通畅,修为未必逊于对方,可毕竟从未真正生死搏杀。
练的是修身养性的太极,不是夺命索魂的刀法。
那一剑他或许侥幸能避,第二剑、第三剑……绝无生机。
“快逃!”
其余山贼见首领瞬间毙命,哪还敢恋战,纷纷弃械奔逃,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林间。
而众镖师却无人追赶,只默默退后几步,神色忌惮地望着那持剑少女。
玉罗刹轻轻拂袖,将长剑归鞘,动作从容优雅,仿佛刚才不过掸去一片落叶。
她转向杨轩,见他面色平静、毫无惧色,不由心中微奇,暗道:倒是个不怕死的读书人。
随即唇角微扬,眸中泛起一抹俏皮的笑意:“书生,我救你一命,你们读书人讲礼义,不是常说‘以德报德’吗?你说,该怎么谢我?”
“玉罗刹……”
赵总镖头心头猛地一跳。
那双清澈却锐利的眼扫来时,他竟如坠冰窟,冷汗顿生。
眼前不过是个年轻女子,身姿婀娜,容颜秀美,可那股凌厉气势,竟不输任何一方巨擘。
毕竟,她可是统领陕南绿林的盟主,名副其实的女中豪杰。
“玉女侠高义,杨某感激不尽。”杨轩拱手行礼,神色坦然,“若有所需,尽管吩咐。”
玉罗刹?长安城外的全真教门下,反天山剑法传人……这些传闻他早有耳闻。
看似出身草莽,实则根正苗红,剑术通神,非寻常江湖客可比。
若是自己修习《九阴真经》数载,或可与之一较高下。
可惜如今功力尚浅,实战经验更是空白。
面对这等人物,唯有低头才是明智之举。
更何况,玉罗刹并非邪道妖女,反是侠骨仁心之人。
虽说行事果决,但从不滥杀无辜。
她今日出手,更多是为了震慑宵小,维护一方秩序。
安全无虞,杨轩反倒生出几分心思——
卓一航那位痴情公子,守着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却始终优柔寡断。
若有机会……何不试他一试?
念头一闪而过,面上却不露分毫。
只见玉罗刹凝视着他,眸光似水又似火,良久才道:“明月峡缺个教书先生。听说你是解元出身,文采斐然——不如就在我们那儿教一年书,权当报答如何?”
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却不容拒绝。
杨轩略一怔,随即点头:“一年而已,有何不可?”
“可杨老爷,来年春闱……”身旁随从忍不住低声提醒。
听到杨轩应下,赵总镖头神色微紧,目光不由落在那少年身上,满是忧虑。
毕竟杨轩身为关中解元,此番进京参加春闱,高中几乎是十拿九稳之事。
如今在明月峡耽搁一年,便意味着要再等三年才能重试考场。
“无妨。”杨轩神色从容,唇角微扬,“明年春闱,我年岁尚轻,入仕太早未必是福。况且十年之后,我仍属青年俊彦,届时若能连中三元,岂不更添佳话?”
“可……”
赵总镖头话未说完,忽觉背后一凉,余光扫见玉罗刹冷冽的眼神,心头猛然一震,瞬间明白了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