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伸手扶起他,这份信任是她在北境用命换来的,沉重而珍贵。她知道,有了林青的忠心、阿芷的机敏,以及寒晶族的力量,北境的防御体系已然坚如磐石。
所有部署完毕,林青收起兵符,眼神已彻底安定下来。他躬身行礼:“夫人,末将遵命。您与将军此行,请务必保重。北境,交给我们。”
待林青和冰澈离开后,帐篷内只剩下沈念与阿芷。阿芷忍不住嘟囔:“小姐,那蔺昭庭可是个老狐狸,万一他看出您是在借刀杀人怎么办?”
沈念轻笑着摇了摇头,起身走到帐边,掀开一角,任由带着雪沫子的寒风拂过脸颊。她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雄伟城墙,眼底的柔和逐渐被凛冽取代。
“阿芷,他或许会看出来,但只要他将这份‘怀疑’递给摄政王,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她缓缓说道,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穿透风雪的力量:“蔺昭庭与摄政王之间,并非毫无嫌隙。他知道卫凛的死意味着北境的反击,他也会乐见太子与摄政王互相牵制。京城的棋局,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此番南下,前路九死一生。江南的烟雨楼,藏着沈氏医典失落的真相,藏着前太子萧景渊的势力,更藏着让谢行川卸下重担的“镇国玺”。
沈念回头,拿起自己的银针囊,将其系得更紧了一些。
“北境的狼烟暂歇,但京城的阴谋才刚刚开始。我们必须快。江南,才是我们真正的战场。”
她眼中映着帐外的风雪,心底却燃着一团火——这火,是为查清母亲的旧案,是为守住与谢行川的深情,更是为在这乱世中,挣出一个属于他们的自由与尊严。北境已定,南下之行,刻不容缓。她已准备好,去迎接一场比边境战火更加凶险的,权力与阴谋的对决。
风和日丽,春风拂过面颊时,带着股说不出的轻快。
沈念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身上是一件湖蓝色的男装常服,腰间只系着一柄样式素净的短剑。她将常年在北境的风雪沉郁之气尽数洗去,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寻常踏春而去的江南书生,清秀、温雅,却不失风骨。
谢行川则一袭墨色劲装,身形高大挺拔,少了那身黑金战甲的威严,他看上去更像是个沉默寡言、带着内劲的高手。他策马走在沈念左侧,两人的距离极近,氛围轻松。这一路,他们不再是肩负重任的将军与将军夫人,更像是久别故土,相依而行的江湖侠侣。
“我瞧着你这般打扮,倒比在北境时自在得多。”沈念偏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谢行川的目光落在前方官道尽头,闻言,他眼角微动,低沉的嗓音在风中显得格外磁性:“少了一堆繁文缛节,是自在。且你我这般,也无人敢扰。”
沈念闻言笑了笑。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在军营时,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身份,还有无数双盯着他们的眼睛。如今这一身江湖行头,反倒将他们之间的那层薄膜撕开,让他们更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轻装简从,不过数日,他们便远离了北境的肃杀。
傍晚时分,两人抵达了一座名为“栖凤”的小城。这座城地处中原腹地,四通八达,来往商旅极多。
他们在城中最大的客栈“迎风楼”歇脚。沈念要了二楼一个雅致的靠窗位子,点了些当地的特色菜。雅座内的气氛温馨,谢行川却始终保持着军人的警惕。
沈念正为他斟茶,忽然感到一股清冽如寒泉般的剑意靠近,却带着熟悉的压迫感。她侧首,目光扫过楼梯口上来之人,唇角瞬间扬起一丝久别重逢的笑意:“萧公子,你这剑意,可是比北境的风雪还冷。”
那人一身青衫,手持长剑,剑眉入鬓,五官锋利,正是云岭宗弟子萧墨寒。他见到沈念和谢行川,清冷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暖光,带着风尘仆仆的急切。
他快步上前,抱拳,语气带着熟稔的急切:“沈夫人,将军,你们可算是到了。我本以为你们会被北境那边的烂摊子缠住,还得再寻几日。”
谢行川见是他,戒备稍敛,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对于这个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江湖人,谢行川向来以沉默代替繁文缛节。
萧墨寒坐下,接过沈念递来的热茶,略微放松,却掩不住眼底的忧虑。
“南下的事,白鸿长老已略有耳闻,不过没想到你们这般快。看样子,北境的局势是真压不住了。”萧墨寒叹息道,他知道谢行川此行绝非单纯寻药。
沈念目光一扫,便察觉到他气息的不稳,语气带着关切与责备:“萧公子,你内腑的旧伤又发作了?方才上楼时,左腿膝盖微微一滞。我之前给你的方子,你可有好好服用?这剑伤非同小可,若是影响了你的剑道修为,云岭宗的大侠们可饶不了你。”
萧墨寒苦笑一声:“沈夫人医术通神,一眼便瞧了出来。惭愧,此行追查线索,与人交手,老伤复发。看来,这杯茶得当药喝了。”
沈念不再多言,从腰间取下银针囊,迅速为他扎了几针,稳定他的内息。这份自然而然的施救与接纳,尽显三人之间同生共死的交情和默契。
沈念收回银针,肃容道:“如今我们已至中原腹地,你此来,想必是带来了云岭宗追查到的新线索?”
萧墨寒点头,压低声音,语气凝重:“沈氏医典并非一本普通的医书,它蕴含的阵法与奇门遁甲之术,足以左右军阵生死。我云岭宗世代与沈氏交好,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至于镇国玺……”萧墨寒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沈念,“白鸿长老推断,那遗失的线索与沈家当年丢失的一块玉佩有关。江湖上,最近有人正以极高的代价悬赏各种类似沈氏玉佩的信物。”
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当然知道那块玉佩,那是沈氏家族代代相传的唯一信物。
“那股悬赏的势力,可查出端倪?”谢行川沉声问道,语气冰冷,带着将军的杀伐果断。
“查出来了,却又仿佛被迷雾遮蔽。”萧墨寒皱紧了眉头,“这股势力与江南的‘烟雨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烟雨楼,表面上是销金窟,暗地里却是前太子萧景渊残余势力隐藏极深的一个重要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