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无边凶戾和贪婪的邪异气息,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扰,猛地从子钱深处爆发出来!
那气息无形无质,却让整个小审讯室的温度骤降!墙上的标语纸都无风自动,簌簌作响!
“呃啊!”
小王如遭电击,惨叫一声,抓着子钱的手像被烧红的烙铁烫到一样猛地弹开!
整个人踉跄着倒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惊恐无比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指尖一片诡异的青黑,像是被冻伤了!他那只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什么妖法?!”
李卫民霍然站起,又惊又怒,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
柳前辈脸色也变了,一步上前,枯瘦的手快如闪电地在我胸口那枚躁动不安的子钱上拂过,嘴里念念有词,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道强行压了下去。
子钱上那股爆发的邪气如同被强行按回水底的葫芦,瞬间收敛,但裂口处传来的冰冷悸动却更加清晰了,像是在不满地低吼。
“李同志!看到了吧!”
柳前辈声音带着急切和后怕,“这护身符年头久了,沾了地气,有点…有点特殊的磁场!不能乱碰!特别是生人!容易冲撞!你看这小同志,这不就被冲着了?手都冻伤了!赶紧的,弄点热水给他捂捂!”
李卫民看着小王那还在哆嗦、指尖发青的手,又看看柳前辈和我,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和邪气,他也感觉到了!绝对不是错觉!
这老东西和小崽子,身上绝对有古怪!可这…这玩意儿已经超出了他能理解的范畴!
他按在枪套上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跳。
昨晚收的那卷钱,此刻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慌。
硬来?
这邪门玩意儿好像真能伤人!
而且这老道看着也有点门道…可就这么算了?他这所长的脸往哪搁?
就在这剑拔弩张、气氛僵持到冰点的当口——
吱呀!
审讯室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穿着笔挺深蓝色警服、肩章上扛着一杠三星、约莫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国字脸,浓眉,眼神沉稳锐利,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跟在他身后的,是昨晚那个吓尿了裤子、此刻还蔫头耷脑的年轻警察。
“张…张所!”
李卫民一看来人,立刻像见了主心骨,唰地一下站得笔直,敬了个礼,脸上的凶悍瞬间换成了恭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张所长目光如电,迅速扫过一片狼藉的审讯室——
惊魂未定、手指发青的小王,脸色铁青的李卫民,挡在我身前一脸戒备的柳前辈,还有捂着胸口、一脸“我是良民”表情的我。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我在外面就听见了!”
张所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压迫感,目光最终落在李卫民身上,“李副所长,让你了解情况,怎么搞成这样?”
“张所!这两个人!”
李卫民立刻指着我们,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装神弄鬼!聚众搞封建迷信活动!昨晚后山水泡子那大动静,就是他们搞出来的!还弄伤了群众和我们的人!这小子身上还带着邪门的玩意儿!刚才还想袭警!”
他添油加醋地把昨晚的“鬼东西”和刚才小王“受伤”的事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我们的“邪性”和“危险”。
张所长静静地听着,浓眉微锁,脸上看不出喜怒。
等李卫民说完,他才把目光转向柳前辈和我,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老人家,还有这位小兄弟,李副所长说的,是事实吗?”
柳前辈立刻换上那副“饱受冤屈”的表情,又把“沼气爆炸为民除害”、“祖传护身符磁场特殊不能乱碰”那套说辞搬了出来,声情并茂,就差抹眼泪了。
张所长听完,没有立刻表态,反而走到小王身边,拿起他那只还在轻微颤抖、指尖青黑的手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又走到我面前,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落在我胸口的子钱上。
那目光很沉,很稳,带着一种洞察力,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本质。
被他这么一看,我胸口那子钱里的“邻居”似乎都安静了一瞬,传递出一丝极其细微的…警惕?
“嗯…”
张所长沉吟片刻,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靠山屯水泡子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多年来,确实给当地群众造成了一定的困扰和心理压力。无论昨晚的具体情况如何,”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李卫民,“你们二位主动前去,试图解决这个历史遗留问题,出发点…是好的。”
李卫民脸色一僵。
“至于方法…”
张所长看向柳前辈,“可能有些…地方特色。但结果,据我所知,水潭的异味确实消失了,水面也恢复了正常。这是事实。”
他又看向我,“这位小兄弟的‘护身符’,既然有特殊禁忌,那就不必强行动了。尊重群众的个人习惯和信仰自由,也是我们的工作原则之一。”
“但是!”
他语气陡然严肃起来,“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聚众活动,尤其是在夜间,造成巨大声响,引发恐慌,甚至导致人员受伤(他看了一眼瘫在墙根的小王),这都是扰乱了社会治安!是必须严肃批评教育的!”
他目光如炬,盯着我和柳前辈:“念在你们初衷是为民解忧,且没有造成更严重的后果,这次,给予口头警告!下不为例!如果再有类似扰乱公共秩序的行为,一律依法严惩!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柳前辈立刻点头如捣蒜,脸上堆满感激的笑容,“张所长真是明察秋毫!青天大老爷!我们一定深刻反省!绝不再犯!绝不再犯!”
我也赶紧跟着点头。
心里却嘀咕,这所长…有点意思。
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没否定李卫民说的“邪门”,也没全信柳前辈的“沼气”,各打五十大板,还给了台阶下。
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厉害角色。
“李副所长。”
张所长又转向脸色铁青的李卫民,“安排人送小王去卫生所看看手指。至于这两位,”
他指了指我和柳前辈,“做完笔录,登记清楚,口头警告,就可以让他们走了。群众有觉悟主动解决问题,我们也要给予一定的…理解。”
“是…张所!”
李卫民咬着牙应道,那眼神,恨不得把我和柳前辈生吞活剥了,尤其是扫过我胸口子钱时,那怨毒几乎凝成了实质,但他不敢违抗所长的命令。
接下来的“笔录”就完全是走形式了。
在张所长那沉稳目光的注视下,李卫民憋着火,让惊魂未定的小王(换了个手写字)把柳前辈那套“沼气爆炸”理论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
我和柳前辈签字画押,按了红手印。
张所长一直没走,就坐在旁边看着。
等手续办完,他才起身,对我和柳前辈点了点头:“好了,你们可以走了。记住我的话,遵纪守法。”
“一定!一定!”柳前辈拉着我,千恩万谢地退出了那间充满霉味的小审讯室。
刚走到派出所门口,还没喘匀气,身后就传来李卫民压得极低、却充满怨毒的声音:
“站住!”
我们回头。
李卫民站在派出所门口的阴影里,那张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沉。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尤其是在我胸口的子钱上剜了一眼。
“小子,还有那老东西…”
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恨意,“别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张所信你们那套鬼话,我李卫民不信!你们身上那邪门劲儿…我记下了!还有昨晚…”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警服侧兜的位置,那里曾经塞过一卷厚厚的“大团结”,现在空空如也,但他眼神里的贪婪和屈辱交织着,“走着瞧!山不转水转!别落在我手里!”
他撂下这句狠话,猛地转身,摔门进了派出所,那扇破旧的木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柳前辈嗤笑一声,毫不在意:“瘪犊子玩意儿,吓唬谁呢。”
他拉了拉我,“走,先回赵家。折腾一宿,道爷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得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
“养精蓄锐?”
我跟着他往屯子里走,心里还琢磨着李卫民那怨毒的眼神,总觉得像被毒蛇盯上了,“柳前辈,咱还…还待这儿啊?那姓李的…”
“怕他个球!”
柳前辈摆摆手,“一个被贪心蒙了眼的蠢货,翻不起大浪。再说…”
他斗笠下的眼睛眯了眯,闪过一丝精光,“咱们的事儿…还没完呢。”
“还没完?”
我一愣,“水泡子那魔头不是被天雷又压回去了吗?那怨婴也被…呃…”
我摸了摸胸口,“被咱‘消化’了?”
“压回去?那叫治标不治本!”
柳前辈哼了一声,“‘镇渊棺’禁制松动,地脉阴眼被彻底激活,就跟开了闸的洪水,堵是堵不住的!昨晚那道天雷,顶多算是把刚冒头的浪头给砸回去了,可底下的暗流…更凶了!”
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昏黄的路灯把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照得半明半暗:“而且…你以为吞了那怨婴肉球…是好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啥…啥意思?”
“那玩意儿,是剥皮阎罗用自身魔功和无数婴灵怨念炼化的本命邪胎!至阴至邪!凶戾无比!”
柳前辈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你那‘房客’…是够邪门,够霸道,硬生生把它吞了当补品…可这补药,太猛了!猛过头了!它现在看着是蛰伏了,那是吃撑了在‘化食’!等它把这股邪力彻底消化掉…嘿嘿…”
他冷笑两声,没再说下去,但那意思我懂了。
等“邻居”消化完这顿大餐,实力暴涨,它还能像现在这样“老实”?
到时候第一个遭殃的,恐怕就是我这个“房东”!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那咋办?”我声音有点发干。
“咋办?”
柳前辈斗笠一扬,露出一个高深莫测(或者说老神棍专属)的笑容,“凉拌!先回去睡觉!等道爷我睡醒了,带你去…看个大宝贝!说不定…是解决你这‘房客’,还有那水底魔头的…关键!”
看大宝贝?
我被他这云山雾罩的话弄得心里七上八下,但也知道问不出更多了。
这老道,关键时刻嘴比那“镇渊棺”还严实。
回到赵铁柱家那铺着热炕头的偏屋,我几乎是把自己摔在炕上的。
身体累,心更累。
从昨晚到现在,跟水鬼干架,看天雷劈棺,被子钱吞邪婴,进派出所唱大戏,还被个警察头子记恨上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比我在筒子楼锅炉房撞见王叔还刺激。
胸口那子钱贴着皮肤,冰凉依旧。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那狰狞的裂口。里面那股饱食后的蛰伏力量,似乎…真的比之前更沉凝,更深邃了。
像一头吃饱喝足、正在黑暗中舔舐爪牙的凶兽。
柳前辈说要带我看大宝贝…到底是什么?能解决这邪门“邻居”和水底魔头?
脑子里乱糟糟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嗡…嗡…
胸口那枚冰凉死寂的子钱,突然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两下!
裂口深处,那股蛰伏的力量仿佛被什么东西从深沉的睡眠中惊醒了!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渴望?!
那感觉,就像黑暗中潜伏的毒蛇,猛地嗅到了猎物鲜血的味道!
我浑身一个激灵,睡意瞬间被驱散大半!猛地坐起身!
怎么回事?
子钱里的“邻居”…它在渴望什么?
我环顾这间简陋的偏屋。
土炕,破柜子,掉漆的桌子…啥也没有啊!
难道是…屋外?
我下意识地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靠山屯早已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和远处山林模糊的轮廓。
等等!
派出所的方向?!
刚才离开时,李卫民那怨毒的眼神和那句“走着瞧”…还有他下意识摸警服侧兜的动作…那空空如也的兜…
嗡!!!
子钱的震颤陡然加剧!
裂口处甚至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灼热感!那股渴望的意念瞬间变得无比强烈!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锁定目标的凶戾!
目标…就在派出所!
而且…很近!非常近!
我心脏狂跳起来!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这邪门祖宗…它不会是…盯上李卫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