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经理那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颠簸得像条快散架的老狗。
车窗外,漆黑的夜色和连绵的山影飞速倒退。
王墩儿抱着他的破布包袱(里面装着“家伙事儿”),缩在后座角落,没一会儿就小鸡啄米似的打起了瞌睡。
副驾驶的赵经理也是哈欠连天,强打着精神跟我介绍工地情况,但翻来覆去就是那些:
桩位邪门、死人诡异、水下怪笑…细节乏善可陈。
柳应龙紧挨着我坐在后座另一边。
他似乎对这铁皮盒子很感兴趣,时不时用手指好奇地戳戳车窗玻璃,又摸摸座椅的绒布。
但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履行着“管饱”的承诺——
迷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胸口衣领的位置,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在品味绝世珍馐。
偶尔车子颠簸,他身子歪过来,那带着草木清香的脑袋几乎要蹭到我肩膀上,吓得我赶紧把他推开。
“坐好!再蹭过来老子把你扔下去!”我低声威胁。
柳应龙委屈地扁扁嘴,往旁边挪了挪,但眼睛依旧执着地锁定目标,小声嘟囔:“…香…就闻闻…”
开车的刘大壮透过后视镜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
车子在颠簸和沉默(除了柳应龙细微的吸气声)中开了大半夜,天蒙蒙亮时,终于驶入了省城地界。
高楼大厦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空气中弥漫着汽车尾气、煤烟和一种…
属于大城市的、躁动不安的气息。
“滨江新城”工地就在松花江畔。
隔着老远,就能看到一片被蓝色铁皮围挡圈起来的巨大空地,里面塔吊林立,钢筋骨架如同巨兽的肋骨刺向灰蒙蒙的天空。
但本该热火朝天的工地,此刻却死气沉沉。
围挡入口处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无精打采地守着,眼神里透着不安。
我们的车刚在项目部门口停下,一个穿着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就快步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西装革履、但脸色都不太好看的人。看派头,比赵经理只大不小。
“赵经理!你可算回来了!”
金丝眼镜男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目光越过赵德柱,直接落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难以掩饰的失望。
“这位…就是姜先生?”
语气里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
“是是是!李副总!这位就是姜九阳姜先生!”
赵德柱赶紧介绍,又对我赔笑,“姜先生,这位是我们宏远地产的李明启李副总,项目总负责人!”
李明启扶了扶眼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伸出手:“姜先生,久仰。一路辛苦。”
他的手干燥冰凉,握起来没什么力气。
我随意跟他搭了一下手,目光却越过他,投向那片被蓝色围挡圈起来的、死寂的工地。
一股混杂着水泥粉尘、铁锈、淤泥腥气和…极其微弱却异常粘稠的阴冷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水,扑面而来!
这气息…驳杂!混乱!
充满了水的阴寒、泥土的腥腐、钢铁的锈蚀,还有无数种…难以名状的、属于黑暗地底的、带着怨毒和饥饿的意念!
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更让我心头一凛的是——
胸口那枚铜钱,毫无征兆地,猛地变得滚烫!
那道污血凝结的“封口”剧烈地搏动起来!
一股远比在破“三清殿”时更加清晰、更加贪婪、更加迫不及待的冰冷意念,如同苏醒的毒蛇,猛地从裂痕深处探出头来!
它传递来一种近乎狂喜的、饥渴的悸动!
那感觉,就像一个饿了八百年的老饕,突然闻到了满汉全席的香味!
目标…直指工地深处!
那片死寂的桩基区域!
“李副总,”
我没理会李明启眼中的失望,直接开口,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凝重,“带路,去‘丙字七号’桩位。现在。”
我的指尖,无意识地按在了胸口那枚滚烫跳动的铜钱上。
李明启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这“乡下神棍”如此干脆直接,甚至带着点命令的口吻。
他身后的几个西装男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赵德柱赶紧打圆场:“李副总!姜先生是高人!一眼就看出关键了!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过去吧!”
李明启深深看了我一眼,又扫了一眼我身后睡眼惺忪抱着包袱的王墩儿,以及那个俊美得不正常、眼神迷离盯着我胸口的柳应龙。
最终咬了咬牙,对旁边一个工头模样的人挥挥手:“老陈!带路!去丙七桩位!其他人…原地待命!”
叫老陈的工头是个四十多岁的黑脸汉子,脸上带着和赵大壮一样的惊惶和疲惫。
他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工地深处走,脚步又急又快,仿佛身后有鬼追着。
一行人沉默地穿过堆满建材、却空无一人的施工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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