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道主 第38章 清醒着说一句抱歉

混沌与秩序的光瀑在冰下废墟中持续了整整十秒。

当银金色最终压过灰黑，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文烨单膝跪地，以手中神机支撑身体，剧烈喘息。

审判之剑的最后一击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道韵和青山调动的算力。

此刻丹田处的天道罗盘旋转迟滞，光芒黯淡，神机的屏幕也布满裂纹，滋滋冒着细微的电火花。

废墟中央，寒渊依旧站立着。

但他已经完全不同。

周身那令人窒息的灰黑色混沌气息消散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的、莹白色的微光。

他身上的白袍破损多处，露出的皮肤下不再有蠕动的诡异纹路。

而是恢复成了近似人类的、带着病态苍白的肤色。

他的眼睛，那双纯粹的黑暗消失了，变成了清澈却充满无尽疲惫的浅灰色。

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微微颤抖的双手，仿佛第一次认识它们。

“我...”

他的声音干涩沙哑，与之前那冰冷悦耳的腔调判若两人。

“我回来了？”

那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以及一丝解脱？

文烨强撑着站起来，警惕未消。

“寒渊？”

浅灰色的眼眸转向文烨，复杂的情愫在其中翻涌。

有愧疚，有痛苦，有万年孤寂沉淀下的沧桑，还有一丝看到故人的恍惚。

“师尊。”他喃喃道。

随即缓缓摇头，露出一抹苦涩到极点的笑。

“不，您不是他了。

我也不再是寒渊。

那个拥抱混沌、自以为是的守门人，刚才已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罪人，逻文文明最后的遗骸。”

他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

显然刚才那一击不仅驱散混沌，也重创了他本就与混沌深度绑定的本源。

“你体内的混沌被净化了？”

文烨依旧不敢完全放松，青山正以最低功耗扫描对方状态。

“净化？

不，是剥离。”

自称罪人的前守门人扶着身旁断裂的石柱，声音虚弱但清晰。

“您刚才那一剑，没有摧毁我的核心。

而是精准地斩断了我与深层混沌的大部分连接，并将我原本被污染压制的秩序本源重新激活。

现在的我，混沌尽去，但也油尽灯枯。

这具身体，这缕残魂，撑不了多久了。”

他似乎看穿了文烨的疑虑，主动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以示无害。

“我没有骗您，师尊的转世。

混沌连接被斩断的瞬间，属于寒渊的记忆和情感才真正回归。

这万年的浑噩，这万年的偏执，就像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梦。”

他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冰冷的痕迹。

“我背叛了文明，背叛了您，背叛了所有相信我、与我并肩作战的同门。

我罪无可赦。”

文烨沉默地看着他。

天道罗盘的感应中，对方身上的敌意和污染确实已微不可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即将彻底消散的凋零气息。

青山的数据分析也显示，其逻辑结构正在不可逆转地崩解。

“玄镜他...”前守门人忽然低声问，“最后痛苦吗？”

文烨怔了怔，摇头。

“我的记忆尚未完全恢复。

但根据你之前的描述，他为了堵住裂缝，主动湮灭，应该没有痛苦。”

这算是一种安慰，虽然苍白。

“是吗。那就好。”

前守门人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至少，他们之中，有人是以战士的身份，干净地离去。

而不是像我，沦为混沌的傀儡，在疯狂中守望万年。”

他剧烈咳嗽起来，莹白色的微光从口鼻中溢出，身体变得更加透明。

“时间不多了。”

他强行稳住身形，指向废墟深处。

“师尊，那块道基碎片，就在遗迹最底层的源初之间。

我设下的混沌封印，会随着我的消亡而逐渐减弱。

您去取回它吧，那本就是属于您的东西。”

“还有，”

他艰难地抬手，指尖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立体符文。

那符文由纯净的秩序逻辑构成，与周围残破的混沌符文格格不入。

“这是我万年来，在浑噩中下意识记录的。

关于混沌本质、外道习性、以及它们可能入侵路径的研究。

虽然混乱残缺，但或许对您现在的战斗有帮助。”

符文成型后，化作一点白光，飘向文烨。

青山迅速扫描，确认无害后，文烨才将其接入神机。

海量杂乱但珍贵的信息瞬间涌入。

做完这一切，前守门人的身影又淡了几分，几乎要融入废墟昏暗的光线里。

“最后，对不起。”

他看着文烨，浅灰色的眼眸中是无尽的悔恨。

“还有，谢谢您，让我在彻底消散前，能清醒着说一句抱歉。”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彻底化为无数莹白的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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