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家宴之后,“慈宝”不再仅仅是屏幕里的一个光影,而是切实地烙印在了严家每个人的感知里。
首先发现朝慈“表里如一”又“格外鲜活”的是林静婉女士。
朝慈回去后,与林静婉的微信聊天更加频繁且自然了。
朝慈会分享他路上看到的一只胖乎乎的流浪猫,配文:【好像我昨天烤失败的那只面包。】
图片里猫咪圆滚滚的背影,确实神似一块烤过头的欧包。
林静婉笑个不停,回复:【是挺像!慈宝下次做个猫猫面包?】
朝慈:【可以考虑,就是不知道猫乐不乐意当模特。[思考]】
他会突然发来一张湛蓝天空的照片,云朵被拉成丝状,说:【静姨,你看这云,像不像打发的奶油?好想挖一勺。】
林静婉看着手机,仿佛能想象出朝慈仰着头,一脸认真“觊觎”云彩的可爱模样,心都要化了。
他甚至会在尝试一道新菜谱失败后,直接打视频电话过来,经过林静婉强烈要求且朝慈同意后,镜头对准一锅颜色可疑的糊状物,声音带着点郁闷但更多的是好奇:“静姨,你说它为什么就成不了型呢?我明明按步骤来的。” 鼻尖可能还沾着一点不明酱汁。
林静婉就隔着屏幕,像真正的闺蜜一样,一边笑着安慰,一边凭着生活经验给出可能的原因,两人讨论得不亦乐乎。
严墨铮偶尔“路过”听到,会忍不住插一句:“火候不对,或者淀粉比例有问题。”
得到朝慈恍然大悟的“哦!”和一句真诚的“严叔叔懂好多!”,严父便会背着手,看似不在意地走开,嘴角却可疑地往上扬了零点一毫米。
严薇则陷入了更深的“观测”与“情感冲击”中。
她关注了朝慈所有的社交账号,虽然朝慈更新频率极低。
有一次,朝慈在某个分享平台发了一张照片:是一盘歪歪扭扭、但色彩搭配异常和谐可爱的卡通动物饼干,配文:【试图驯服烤箱,结果得到了抽象派动物园。】
严薇盯着那张照片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将那张“抽象派动物园”存进了名为【慈宝奇思妙想】的加密相册。
她看着那些奇形怪状却透着笨拙用心的小饼干,再看看自己收藏柜里那些精致完美的模型,第一次觉得,“不完美”和“随性”也能拥有如此强烈的吸引力。
她开始尝试在朝慈朋友圈下面留言,依旧是简短的风格,但多了点内容:【像恐龙。】【颜色好看。】
朝慈有时会回复她一个[笑]或者[可爱]的表情。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互动,就能让严薇盯着屏幕,心脏悄悄加快跳动,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条朋友圈连带回复一起截图保存。
她羡慕母亲能和他畅聊,但也渐渐满足于这种安静的、属于她的“特殊关注”。
而对于严彧而言,朝慈的鲜活,更像是一种缓慢生效的、直击灵魂的“解冻剂”。
家宴那晚的短暂接触,像一颗种子落入了冻土。
而后续通过母亲、妹妹甚至父亲那里辗转获得的关于朝慈的碎片信息,则像细细的暖流,持续不断地浇灌着那颗种子。
他知道朝慈因为买到一盒异常香甜的芒果,高兴得发了条仅三个字的朋友圈:【好吃!】 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
他能想象出朝慈吃到美味时,眼睛骤然亮起的样子。
他知道朝慈某天路过宠物店,隔着玻璃逗弄一只小奶狗,玩了半小时,还跟小狗约定“下次再来看你”。
严彧忽然想起自己空旷冰冷的公寓,从未想过要增添什么活物。
他知道朝慈看了部冷门电影,半夜发消息跟林静婉讨论里面一个关于“记忆与味道”的隐喻,言辞间充满了天马行空的联想和细腻的感悟,让林静婉连连惊叹“慈宝你心思好巧妙”。
严彧还特意去搜了那部电影,只是看着简介,试图理解朝慈当时的视角。
这些碎片拼凑起来,形成了一个更立体、更生动的朝慈——他懒散,但对自己热爱的事物充满行动力;他随性,却有着敏锐的感知和奇妙的想象力;他话不多,但每一句都发自内心,真诚得耀眼。
真正让严彧感到“心动”的,是几次“意外”。
一次,林静婉又邀请朝慈来家吃饭,借口是厨师新学了一道朝慈提过的菜,请他“鉴定”。
饭后,朝慈被严薇收藏柜里的动物模型吸引,看得入神。
严薇紧张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
朝慈指着其中一个极小的、正在啃木头的海狸模型,忽然转头对严薇说:“这个姿势……好像我上次试图啃那块没发酵好的硬面包。”
严薇愣了一下,看着朝慈眼里促狭又生动的笑意,没忍住,“噗嗤”一声极轻地笑了出来。
那是严彧很多年没在妹妹脸上见过的真实的、放松的笑容。
朝慈也笑了,眉眼弯弯,整张脸在客厅温暖的灯光下,漂亮得不可思议。
严彧站在不远处的楼梯阴影里,看着这一幕,看着朝慈轻易点亮了妹妹的笑容,看着他身上那种毫无阴霾的明亮,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攥紧了,又酸又软。
另一次,是朝慈在厨房帮忙准备饭后水果。
严彧“恰好”进去倒水。
朝慈正专心对付一个熟透的、汁水丰富的芒果,果肉滑腻,他“哎呀”一声,差点脱手。
严彧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稳稳地托住了他拿着芒果的手和水果刀下方。
掌心触及一片温凉细腻的皮肤,和沾着甜腻果汁的果肉触感。
两人同时一怔。
朝慈抬头,因为刚才的小意外,脸颊微微泛红,额角渗出细小的汗珠,几缕黑发贴在白皙的皮肤上。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严彧,眨了眨眼,然后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啊,严彧。这个芒果太滑了。”
他的眼睛清澈见底,映着厨房的灯光和严彧有些怔忡的倒影。
呼吸间,是芒果浓郁的甜香,和朝慈身上干净的、混合着一点点食物气息的味道。
严彧像是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指尖残留的温热和滑腻感却挥之不去。
他喉咙发紧,只低低“嗯”了一声,便转身去接水,动作略显仓促。
但那瞬间的触碰,朝慈近在咫尺的笑颜和气息,却像一枚烧红的烙印,深深烫在了他的记忆里。
当晚,严彧又失眠了,脑海里反复回放那个画面,掌心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份独特的温度。
还有一次,是朝慈离开时,外面下了点小雨。
林静婉要司机送,朝慈坚持说打车就好,雨不大。
严彧沉默地拿起门廊伞架里一把最大的黑伞,递了过去。
朝慈接过,笑着说:“谢啦!严彧你真细心。” 他撑开伞,走入细密的雨帘中,还回头挥了挥手。
伞下的身影清瘦挺拔,步伐轻快,仿佛连雨天都沾染了他的明朗。
严彧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很久没有动。
心里某个角落,悄然破土而出的嫩芽,似乎在雨中又舒展了一分。
严彧开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朝慈的感觉,早已超越了最初那种隔着屏幕的“样本观察”般的好奇。
他会期待母亲提起朝慈,会不自觉地收藏朝慈偶尔发出来的、哪怕只是一片云或一朵花的照片,会在看到朝慈喜欢的食物时,下意识地记下品牌或产地,会在夜深人静时,反复回想那双带笑的眼睛和指尖偶然相触的瞬间。
那是心动。
冰冷死寂的心湖,被一颗温暖鲜活的小太阳,不由分说地照亮、温暖,甚至……开始沸腾。
他依然沉默,但严薇发现,哥哥发呆的时间变多了,而且发呆时,眼神常常落在虚空某处,唇角会泛起一丝极淡的柔软弧度。
林静婉也察觉了,私下里跟丈夫偷笑:“咱们彧儿,有情况了。你看他,提到慈宝的时候,眼神都不一样了。”
严墨铮哼了一声没反驳,只是某天“偶然”看到助理整理的、关于几家优质草莓种植园和高端烘焙工坊的投资评估报告时,停留的时间格外长。
而朝慈,依旧是他那个快乐的、有点懒但鲜活自在的朝慈。
他在享受生活,享受美食,享受和静姨聊天,享受偶尔去严家做客时那种温暖的氛围。
系统1314有时会提醒他:【宿主,目标严彧好感度持续飙升,已达到‘深度倾心’级别!幸福指数稳定上升!厌食症症状持续缓解!您要不要考虑更进一步的攻略?】
朝慈正对着锅里咕嘟冒泡的咖喱,思考是再加点牛奶还是椰浆,闻言随口答道:“更进一步?比如?”
【比如……单独约会?深入谈心?展现您更多的魅力?】1314积极出谋划策。
朝慈舀起一勺咖喱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才慢悠悠地说:“十四,顺其自然啦。他现在不是好多了吗?吃饭也香了,人也精神点了。这就很好啊。”
他关火,盛饭,动作行云流水。
“至于别的……” 他坐下来,拿起勺子,对着热气腾腾的咖喱饭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等我先吃完这顿饭再说!”
他的世界很简单:眼前的美食,当下的快乐,以及那份佛系随缘、却总能吸引其他事物靠近的,鲜活而温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