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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光破晓，晨露未曦。
严彧踏入小院时，朝慈已静立其中。
与往日不同，他周身气息圆融内敛，那双常带着慵懒的眸子此刻清亮如泉，隐隐有光华流转，那是剑意初成、与自身彻底契合的征兆。
“师兄。”朝慈执剑行礼，姿态从容。
严彧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今日对练，我只守不攻。”
“好。”朝慈应道，眼神沉静下来。
他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动作看似与往常无异，但起手的瞬间，严彧的眉峰微微挑了一下。
剑尖在空气中划出玄妙的弧度，看似缓慢，实则瞬间封住了严彧周身数处气机流转的节点——这不是青霄宗的剑法，甚至不完全是昨日那纯粹模仿自然的意蕴，而是融入了某种千锤百炼的、近乎本能的战斗直觉。
严彧原本只打算随意格挡，此刻却不得不稍加认真。
他并指如剑，点向朝慈剑势最强之处，意图以点破面。
然而，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剑身的前一刹，朝慈的剑势陡然一变。
那原本凝实的前刺之力如水流遇石分流、绕开，剑身一颤，化作数道虚实难辨的剑影，如同灵鹤振翅，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同时袭向严彧肋下、肩胛。
这不是修仙界常见的以力压人，而是精妙到极致的技与巧。
严彧眼底闪过一丝真正的讶异。
他身形微晃，袍袖鼓荡，强横的灵力瞬间在身前布下层层无形屏障。
朝慈的剑影撞在屏障上，发出细密的声响。
大部分虚影消散，但其中一道真实的剑尖，竟如同拥有生命般，循着屏障灵力流转，如同水银泻地，穿透而入，直指严彧胸前。
严彧终于动了真格。他不再局限于原地，脚下步伐一踏，身形侧移半尺，同时屈指一弹。
“叮！”
一声清脆的鸣响，严彧的指尖准确无误地弹在朝慈的剑脊之上。
一股力道传来，朝慈只觉得整条手臂微微一麻，剑势不由自主地被带偏，人也顺势向后退，化解劲力。
他稳住身形，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并非害怕，而是兴奋。
胸口起伏，气息却并未太过紊乱，脸上因这一击而泛起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严彧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
院中一片寂静，只有晨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方才那一剑，绝非寻常修士能使出。
那是对力量、时机、角度掌控到极致，并且经历过无数实战才能磨砺出的技艺。
可朝慈分明才系统学习修仙剑理不久……
严彧的目光变得深邃。他想起朝慈那与众不同的“根骨”，那仿佛与生俱来的通透。
或许，这便是天赋异禀的另一种体现？在某些方面，拥有着超越常理的领悟与融合能力。
“很好。”良久，严彧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你的剑，已有了自己的‘魂’。”
他走上前，看着朝慈因兴奋而发亮的眼睛：“忘掉过去的所有桎梏是对的。唯有空杯，方能纳新。如今你已寻到属于自己的容器与源泉，日后只需不断汲取、融合、壮大即可。”
他的目光落在朝慈手中那柄平凡的长剑上，仿佛能透过剑身，看到其中正在孕育的、独一无二的剑道之灵。
“我很期待，”严彧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你的剑，最终会达到何种境界。”
朝慈听到这毫不吝啬的夸赞，笑了笑。
就在这时，月白灵鹤自他体内翩然飞出，清唳一声，绕着他盘旋，似乎也在为主人的突破而欢欣。
而严彧肩头，青影一闪，小青蛇亦悄然出现，冰冷的竖瞳注视着那雀跃的白鹤，尾巴尖轻轻地左右摆动。
朝慈看着严彧肩头突然冒出的小青蛇，又看看自己身边欢快盘旋的白鹤，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兴味。
他可不是什么羞涩性子，觉得有趣便直接说了出来：“师兄，你看你家这小青，是不是特别稀罕我家小白？”
他指了指那青蛇，“你看它那尾巴尖摇的，都快赶上灵犬迎风摆尾了，哪里还有半点‘青冥剑灵’的威风？”
只见那青蛇，一双冰凉的竖瞳此刻牢牢锁在白鹤身上，原本盘踞着的身躯不自觉地微微前倾，那总是透着凌厉寒光的尾巴尖，正以极高的频率、极小幅度地左右快速摇摆，划出几乎看不清的残影，果真像个高速旋转的螺旋，将那份想靠近又有点不好意思（或者说端着架子）的纠结心思暴露无遗。
严彧闻言，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肩头那“有失风度”的剑灵，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却并未出言制止，反而默认般地说道：“它……确实难得如此。”
那月白灵鹤——被朝慈随口命名为“小白”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调侃，又或许是实在被那晃动的青色“螺旋桨”吸引了注意力。
它停下盘旋，优雅地落在朝慈另一侧肩头，歪着脑袋，用那灵光构成的清澈“眼眸”好奇地打量着青蛇。
被小白这么专注地看着，青蛇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尾巴摇摆的速度更快了，几乎要产生嗡鸣声。
它犹豫了片刻，竟一点一点地朝着小白的方向挪动，那速度慢得堪比凡人界的蜗牛，与它平日电射般的速度判若两“灵”。
朝慈看得直乐，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严彧，压低声音笑道：“师兄，你家这小青，还挺纯情啊？想看就大大方方过来看嘛，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像你。”
严彧：“……” 他瞥了一眼笑得促狭的朝慈，又看看自家那不成器的剑灵，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终于，青蛇磨蹭到了距离小白只有一掌之隔的地方。
它微微抬起身子，试探性地朝着小白的方向，轻轻“嘶”了一声，声音极轻，与其说是蛇类的威慑，不如说更像是打了个招呼。
小白偏着头，回应似的轻轻“唳”了一声，声音清越温和。
它甚至主动往前凑了凑，伸出由纯净灵光构成的、纤细优美的“喙”，似乎想去碰碰青蛇那还在高速摇摆的尾巴尖。
这一下，青蛇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将尾巴缩了回来，盘在自己身下，整个身体都绷紧了，连脑袋都微微低下。
“噗——”朝慈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它还知道害羞呢！师兄，你平时到底是怎么教它的？怎么这般……有趣？”
严彧看着眼前的一幕，听着朝慈毫不客气的笑声，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耳根却微微泛红。
他抬手，指尖微动，似乎想将那“丢人现眼”的剑灵收回。
但那青蛇似乎察觉到了主人的意图，竟飞快地重新抬起头，用那双竖瞳巴巴地望着小白，尾巴尖又从身下悄悄探出一点，小幅度地、带着点讨好意味地晃了晃。
小白似乎被它这模样逗乐了（如果剑灵有乐这种情绪的话），它展开一边光翼，轻轻在青蛇头顶拂过，带起点点清凉的月华灵光。
青蛇被这轻柔的触碰弄得浑身一颤，随即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甚至主动将脑袋往小白的翅膀边蹭了蹭，那尾巴尖终于恢复了正常摇摆的频率，透着一股心满意足。
朝慈看得啧啧称奇，转头对严彧道：“师兄，看来以后不用你督促我修炼了。有你家小青在，为了让它能多点时间来找我家小白玩，我说不定都得主动加练呢！”
严彧看着两只亲近依偎的剑灵，再看向身边笑容明媚、言语直接的朝慈。
“随你。”他最终只是淡淡回了两个字，目光却久久落在那一青一白、和谐相伴的身影上，未曾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