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车在昏暗的光线下发出生锈轮轴摩擦的尖响,像垂死动物的哀鸣。载着那几具姿态扭曲、液体渗漏的尸体,缓缓驶向生产车间后方更深的阴影。林晓雅在恐惧与某种病态驱动的驱使下,跟了上去。她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将自己藏在管道与废弃物的阴影里,心跳如擂鼓。
越往里走,空气的味道再次发生恐怖的转变。
化学甜腻味淡了些,被一种更加浓烈、更加原始的**恶臭所取代——那是大量**坏死、化脓、在高热潮湿环境中加速腐烂的混合气息。其中还夹杂着排泄物的骚臭、呕吐物的酸馊,以及一种……类似铁锈与甜腥混合的、令人作呕的金属味,那是血液大量渗出后氧化的味道。
光线变得更暗。钠汽灯稀疏了,许多已经损坏,只剩下少数几盏顽强地闪烁着,投下更加不稳定、更加扭曲的光影。巨大的空间在这里变得更加杂乱无章,堆满了破损的推车、断裂的管道、成堆的废弃医疗耗材(染血的绷带、碎裂的针筒、扭曲的束缚带),以及许多看不清原貌的、湿漉漉的黑色垃圾袋。
而真正让林晓雅停住脚步,几乎无法呼吸的,是那些在昏暗光线与浓重阴影中蠕动、颤抖、扭曲的“东西”。
这里没有隔间,没有束缚椅。只有冰冷潮湿的水泥地面,以及地面上那些或躺、或坐、或爬的……人形。
他们是被从流水线上剔除下来的“废品”。那些未能通过“耐受测试”,或者产生了严重、不可控排异反应的个体,被简单地丢弃于此,任由其自生自灭,或者……在彻底死亡前,继续作为某种“长期观察样本”。
第一个撞入她视线的,是一个靠在生锈铁桶上的男人。他的整个身体异常地紫黑肿胀,像一只充满**气体的皮囊。皮肤被撑得油光发亮,呈现出不祥的深紫色与黑色网状斑纹,许多地方的皮肤已经薄如蝉翼,下面能看到暗红色、粘稠的液体在缓缓流动。他的脸肿得面目全非,眼睛被挤成两条缝,嘴巴无法闭合,露出肿胀发黑的牙龈和舌头。他还在极其微弱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让肿胀的胸膛可怕地起伏,仿佛随时会像气球一样爆开。从他身下,不断渗出淡黄色、混着血丝的液体,在地上汇成一滩。
心血管爆裂,内出血,全身性水肿……一个被某种烈性兴奋剂或血管毒素从内部摧毁的“产品”。
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和断续的、非人的呻吟。
林晓雅看过去,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
那是一个女人,或者说,曾经是。她几乎全身**,皮肤上布满了大片大片乌黑的坏疽区域,边缘是暗红色、正在溃烂流脓的活肉。许多地方的皮肤和肌肉已经片片脱落,露出下面暗黄色、失去光泽的筋膜和森白的骨骼。尤其是一条小腿,肌肉几乎完全烂光,只剩下挂着些许黑色腐肉的胫骨和腓骨,裸露在肮脏的空气里。她似乎想移动,但那坏疽和暴露的骨骼让她无法站立,只能用同样溃烂的双手和另一条相对完好的腿,在地上极其缓慢、痛苦地爬行,身后留下一条粘稠的、混合着脓血与黑色坏死组织的痕迹。她的眼神空洞,嘴里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声音,仿佛连痛苦呻吟的力气都已耗尽。
严重坏疽与组织溶解……可能是注射了某种强腐蚀性或导致末梢循环彻底坏死的毒剂。
然后,林晓雅看到了最令她毛骨悚然的景象。
在稍远一点的一片相对空旷的水泥地上,有几个身影在移动。但他们的移动方式……
其中一人,四肢的关节似乎完全失去了正常的活动能力,或者说,被神经毒素永久性地扭曲了信号。他的手臂反向弯折,手肘朝前,手掌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翻转向背后;双腿更是严重变形,膝盖反弯,脚踝扭曲,使他无法直立。他只能靠手肘和扭曲的膝盖,以一种类似昆虫又像爬行动物的、极其缓慢而诡异的姿态,在地面上一下一下地挪动,脖颈不自然地昂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瞳孔扩散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虚无。
另一个,则像得了严重的迟发性肌张力障碍,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持续痉挛、扭动,脖子歪向一边,脊柱扭曲成S形,手指鸡爪般蜷缩。他无法保持任何静止姿态,像一具被无形提线胡乱扯动的木偶,在原地不停地、缓慢地翻滚、扭动,偶尔从喉咙里挤出意义不明的、短促的音节。
神经系统彻底紊乱,运动功能崩坏……这是某些致幻剂或神经毒性物质对大脑基底核和小脑的永久性损伤。
这里像是一个**恐怖博物馆,展示着化学毒剂对人类身体可能造成的最残酷、最荒诞的破坏形态。肿胀的、腐烂的、扭曲的、痉挛的……他们大多还活着,发出低低的、此起彼伏的呻吟、呜咽、或空洞的呓语。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种持续不断的、令人精神崩溃的背景噪音。
空气中弥漫的死亡与痛苦的气息,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林晓雅的共生网络彻底沸腾了。后颈接口滚烫,左臂的黑色纹路灼热发亮,甚至开始微微搏动,仿佛在共鸣或饥渴地吸收着这片空间里弥漫的、海量的极端痛苦信息。她能“感觉”到,网络正在疯狂记录、分析这些由化学暴力直接制造的生理性苦难的“样本”——心血管爆裂的胀痛、坏疽腐烂的灼痒、神经紊乱的扭曲感……每一种痛苦,似乎都被网络分门别类地“归档”,与她之前吸收的病毒痛苦记忆并列、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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