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是被冻醒的。
石屋外的风卷着火山灰刮过兽皮缝隙,带着无妄海特有的咸腥味。
他坐起身时,左臂的玄铁链叮当作响,昨晚修炼时被气血冲开的筋脉还在隐隐作痛——那是墨山教他的第一式炼肉境法门“崩山拳”,要求以气血震荡肌肉纤维,每一拳都要砸得骨头发酸。
“醒了就赶紧滚出来。”墨山的声音隔着帐篷传来,伴随着玄铁义肢踏在火山岩上的钝响,“再磨蹭太阳就要晒屁股了。”
谢无咎抓过兽皮甲套在身上,左胸口的胎记还残留着昨夜的灼热感。
石屋外的空地上,墨山已经生好了火。
黑石部落的清晨总是弥漫着硫磺味,十几个孩童围着篝火啃着硬邦邦的麦饼,看到谢无咎出来,小豆子第一个蹦起来:“无咎哥哥,你看我新抓的火蜥蜴!”
那只巴掌大的蜥蜴在小豆子手里扭动着,尾巴尖冒着微弱的火星。
谢无咎摸了摸他枯黄的头发——这孩子比上次见面时又瘦了些,颧骨都凸出来了。
他想起昨天在青竹镇买的糖人,赶紧从兽皮袋里掏出来塞给小豆子:“分着吃。”
部落的存粮早在三个月前就见了底,现在吃的还是去年风落季储存的陈粮。
墨山的眼里布满血丝,显然也是一夜没睡:“炼肉境要补气血,待会儿要去碎石镇。”
“碎石镇?”谢无咎愣住了。
那地方在灵岳山脉最西麓,是被天衍宗划为“遗弃之地”的凡民聚居区,去年天衍宗执法长老洛玄就是在那里屠杀了反抗赋税的矿工。
“青竹镇的粮价涨了三倍。”墨山从怀里掏出半块麦饼,饼渣簌簌落在地上,“天衍宗把低海拔区的灵植田全改成了灵晶矿,凡民种的粮食全被他们征去喂灵源井了。昨天老周捎信来,说碎石镇的黑市还有陈米卖。”他突然抓住谢无咎的手腕,指尖按在脉搏上,“你现在气血刚够驱动崩山拳,去碎石镇来回要两天,路上可能遇到……”
“我去。”谢无咎打断他。
墨山盯着他胸口的胎记看了半晌,突然把玄铁棍扔给他:“带上这个。遇到灵术者就装哑巴,你的炼皮境扛不住二阶灵术。”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塞进谢无咎怀里,“这是二十块碎灵石,省着点花。”
谢无咎摸到油布包里硌手的灵石,突然想起昨天在青竹镇药铺看到的场景——天衍宗弟子用灵晶打赏店小二,那些晶莹剔透的石头,够碎石镇一个凡民吃上半年。
走出黑石部落时,晨雾还没散。
路过火山矿洞时,他看到几个汉子正用石镐凿着岩壁,深海玄铁在火把下闪着幽光,那些能让炼体者突破炼骨境的宝贝,在天衍宗眼里不过是铺路的碎石。
“无咎哥哥!”
身后传来喊声,谢无咎回头,看见小豆子抱着个陶罐跑过来,罐口用布塞得严严实实。
“奶奶让我给你的。”孩子仰着冻得通红的脸,鼻尖挂着鼻涕,“是昨天晒的**花粉,奶奶说碎石镇有凶兽。”
谢无咎蹲下身帮他擦掉鼻涕,摸到孩子胳膊上硌手的骨头。
他突然想起昨夜小豆子分麦饼时,把最大的那块偷偷塞给了他。
“拿着。”谢无咎解下腰间的狼肉干塞进孩子怀里,转身就走。
碎石镇比谢无咎记忆中更破败。
城墙是用黄泥夯的,墙根处塌了个大洞,露出里面的碎石和茅草。
镇口的老槐树上挂着具干瘪的尸体,灵术者用朱砂画的符文在尸体额头上闪着红光,风一吹就发出“哗啦啦”的响声——那是天衍宗的“示众符”,据说能让尸体百年不腐。
“让让!都让让!”
几个穿着灰布袍的汉子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个脸色发青的女人,肚子胀得像个皮球。
谢无咎往旁边躲时,闻到一股酸臭味——那是长期吃观音土的人才有的味道。
“又是个撑死的。”旁边的杂货铺老板啐了口痰,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灵术者的狗崽子昨天来收税,把人家最后半袋米都抢走了。”
谢无咎攥紧了怀里的玄铁棍。
他沿着石板路往里走,路边的房子大多塌了半边,几个光屁股的孩子蹲在墙角啃树皮,看到他路过,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他腰间的兽皮袋。
“要吃的吗?”
一个小女孩突然从树后钻出来,她头发枯黄得像干草,瘦得只剩皮包骨头,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麦饼。
谢无咎愣住了——那孩子的眼睛和他母亲一模一样,都是琥珀色的。
“我叫阿禾。”小女孩把麦饼递到他面前,饼上的霉斑绿得发亮,“我爹是矿工,前天被灵术者打死了,他说这个能换灵石。”
谢无咎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摸了摸怀里的狼肉干,刚想拿出来,就听到远处传来铃铛声——那是天衍宗执法队的“镇邪铃”,专门用来镇压炼体者的气血。
“快躲起来!”阿禾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拽进旁边的破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