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雨丝斜斜扫过琉璃瓦,御书房的金砖地浸着潮气,凉得人脚心发紧。都察台御史韦明捧着桑皮纸弹劾奏章,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声音震得梁上灰簌簌往下掉:“陛下!镇北王李阳拥兵自重、干涉朝政,已成肘腋之患!臣恳请陛下削其兵权,以安社稷!”
他身后七名御史齐刷刷跪倒,青袍下摆铺开一片,齐声附和:“恳请陛下削其兵权!”
皇帝李正元指尖摩挲着龙椅扶手,目光落在奏章上。桑皮纸粗糙的纸面的,密密麻麻列着“罪状”:擅自提拔寒门官员,架空朝廷任免;截留益州赋税,美其名曰救济百姓,实则私养军队;节制南北军务,权势远超藩王规制,隐隐有尾大不掉之势。
“韦御史,”皇帝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铅,“李阳刚收复益州、平定南疆,战功赫赫。你说他拥兵自重,可有实据?”
“陛下!”韦明猛地抬头,额角青筋暴起,“李阳在益州提拔的赵廉、吴坤之流,皆是其心腹亲信,朝堂任免形同虚设!他截留益州半年赋税,号称救济百姓,却无户部核销账目,分明是用于扩充廷州军!如今他手握廷州军两万、南疆守军三万,南北军务皆归其节制,一旦有异心,长安危矣!”
韦明是门阀韦家嫡子,二皇子李宏毅的妻舅。二皇子倒台后,韦家势力大损,此次弹劾正是门阀势力的绝地反扑——他们深知李阳一日不除,寒门官员崛起的势头就挡不住,自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大臣们噤若寒蝉。太子李宏达脸色铁青,往前迈了一步:“父皇,韦御史所言纯属无稽之谈!李阳提拔的官员,皆是有政绩的寒门才俊,赵廉整顿廷州财政、吴坤安置流民,皆是实打实的功劳;截留益州赋税救济百姓,益州百姓有口皆碑,户部账目稍后便可补交;至于节制南北军务,更是奉旨行事,如今南诏未灭,二皇子在逃,正是用人之际!”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韦明立刻反驳,“功是功,过是过!当年韩信平齐,功高震主,终遭诛杀!陛下若不早做打算,恐重蹈覆辙!”
“你!”太子气得脸色发白,还要再辩,却被陆承骁拉住。
陆承骁出列躬身,语气沉稳:“陛下,韦御史拿韩信类比,未免牵强。李阳与二皇子不同,他与太子有盟约,承诺终身不觊觎皇位;且北境草原部落蠢蠢欲动,南诏尚未平定,此时削其兵权,无异于自断臂膀。”
门阀官员们纷纷附和韦明,寒门官员则力挺太子和陆承骁,朝堂瞬间分成两派,争执不休。
皇帝坐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扶手。他何尝不知道韦明是门阀代言人?但李阳如今权势确实过大,两万廷州军精锐、南疆军务节制权,再加上益州百姓的拥戴,早已超出一个异姓王的本分。可他也清楚,没了李阳,北境和南疆谁能镇守?二皇子和南诏谁能对付?
权衡再三,皇帝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够了!朕自有决断。李阳平叛有功,护国有功,此为功;权势过盛,需加约束,此为过。朕判功过相抵——收回李阳对益州守军的直接指挥权,划归兵部管辖;廷州军仍归其节制,保留北境、南疆军务节制权。其提拔的官员,由吏部重新考核,合格者留任,不合格者罢免。”
这道旨意打得是平衡牌:既安抚了门阀,削弱了李阳的部分兵权;又没彻底得罪李阳,保留了他的核心实力,让他能继续镇守边境。
八百里加急的圣旨送到益州时,李阳正在府衙里看地图,嘴里叼着根草茎,痞气十足地规划着攻打南诏的路线。接过圣旨,他扫了一眼,脸上没丝毫意外,反倒咧嘴笑了:“果然来了,门阀这帮老狐狸,倒比南诏蛮兵还难缠。”
孙旺愤愤不平:“殿下,这分明是卸磨杀驴!您立下这么大功劳,他们竟然还弹劾您!”
“急什么?”李阳吐掉草茎,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这是在敲打我呢,怕我功高震主。咱们得识时务,顺着台阶下。”
他转身对传令兵说:“给我备纸笔,我要写奏折回长安。”
案前铺好桑皮纸,李阳提笔就写,字迹洒脱不羁:“臣李阳谢陛下恩典。臣深知功高震主之祸,愿主动辞去南疆所有职务,上交南疆军权,即刻带兵回廷州,继续镇守北境,为朝廷分忧……”
孙旺一愣:“殿下,您真要交了南疆军权?”
“不交不行啊。”李阳放下毛笔,痞气地眨眨眼,“南疆军权本就是临时的,现在交出去,既显我忠心,又能化解陛下猜忌。咱们廷州军才是根本,只要根基还在,日后有的是机会。”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说,我也想家了。云舒还在廷州坐镇,这么久没回去,估计都快把我忘了。”
奏折快马送抵长安,皇帝看到李阳主动辞官、上交军权,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没想到李阳如此识时务,猜忌之心消减大半,当即朱笔批奏,同意李阳的请求,下旨任命陆承骁亲信为南疆节度使,接管南疆军务;同时赏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嘉奖李阳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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