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天衍宗外门的山峦与殿宇涂抹上一层悲壮而沉郁的橘红色。历勿卷独自一人,行走在返回杂役区的僻静山道上。他的步伐很稳,甚至比去时更加沉稳,仿佛方才贡献堂内那场足以压垮常人心智的羞辱与威压,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平静的外表下,是怎样一片翻江倒海的岩浆。紧攥在袖中的双拳,指甲早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那刺痛感远不及心头被强行剜去一块的屈辱与冰冷。三千五百点贡献点依旧是一笔巨款,但被强行划走的那一千五百点,代表的不仅仅是资源,更是对他所坚持理念的粗暴否定,是旧秩序对他这个“异类”毫不留情的打压。
他没有愤怒地嘶吼,没有绝望地颓唐。前世职场中,他见过太多不公,也经历过数次看似山穷水尽的困境。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绝望只会让对手称心如意。他将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屈辱,所有的怒火,都死死地压在了心底最深处,如同锻造精钢前的矿石,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等待着熔炼与重塑的时刻。
推开那扇熟悉的、吱呀作响的柴房门,破败与简陋扑面而来,此刻却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安心感。这里是他的起点,是他的“根据地”,是唯一能让他暂时卸下所有伪装的地方。
他走到那堆干草铺旁,没有立刻坐下,而是就那样站着,微微闭上了眼睛。贡献堂内发生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飞速回放——周刚的刁难、自己的质问、众弟子的骚动、严律己那如同天道般不容置疑的威压与裁决……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拿出来反复咀嚼、剖析。
“个人再强,再有理,在绝对的权力和僵化的体系面前,依然脆弱得不堪一击。”历勿卷在心中冷静地得出结论。严律己并非是针对他历勿卷这个人,他针对的是任何敢于挑战现有规则、动摇那套“绩效”体系稳定性的“不稳定因素”。自己只是恰好成为了那个出头鸟。
“他维护的,不是真理,不是大道,甚至不完全是宗门的利益,而是这套规则本身,是这套规则所代表的秩序和……他自身的权威。”
想明白了这一点,历勿卷心中那口郁结之气,反而稍稍顺畅了一些。对手并非不可理喻,只是立场截然不同。他将这场冲突,从个人恩怨,提升到了理念与体系对抗的层面。
“仅仅个人的成功,是远远不够的。”他睁开眼,目光透过柴房的缝隙,望向外面逐渐黯淡的天空,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今天我能赢小比,他们可以用工时不足来克扣我的奖励;明天我若表现出其他‘异常’,他们同样可以找到其他规则来限制、来惩罚。只要这套规则不变,只要话语权掌握在维护旧秩序的人手中,我,以及所有认同‘效率’之路的人,将永无宁日,永远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一种前所未有的觉悟,在他心中清晰起来。
目标,必须升级!
个人的强大,是基础,是底气,但绝非终点。他需要的,是改变规则!至少,要在天衍宗内,为“有效修行”争得一席合法之地,打破那套唯工时论、唯贡献点论的僵化评价体系!他要让那些被压榨、被迷茫的弟子看到,除了往死里卷,还有另一条路可走!
“吱呀——”
柴房门被轻轻推开,打断了历勿卷的沉思。
苏柒柒端着一个食盒,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她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和愤懑,显然已经听说了贡献堂发生的事情。
“历师兄……”她走进来,将食盒放在那块还算平整的石板上,声音有些哽咽,“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太欺负人了!”
看着她那为自己抱不平而眼圈泛红的模样,历勿卷冰冷的心湖中,仿佛注入了一股暖流。他脸上露出一丝今晚第一个真心的、带着些许疲惫的笑容。
“无妨。”他示意苏柒柒坐下,自己也在她对面的干草上坐了下来,“被狗咬了一口,难道还要咬回去不成?”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两份还冒着热气的灵食,虽然只是最普通的品类,但香气扑鼻,显然是她用心准备的。这份在简陋环境中分享食物的情谊,比任何华丽的安慰都更让人触动。
“可是……那是一千五百点贡献点啊!还有严长老他……”苏柒柒依旧意难平。
“贡献点没了,可以再赚。”历勿卷拿起一份灵食,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有些东西,不能丢。比如我们认定的道理,比如……改变的决心。”
他抬起头,看着苏柒柒的眼睛:“柒柒,你今天也看到了,在贡献堂,当我质问那套规则的时候,有多少师兄弟沉默了,有多少人眼神动摇了?”
苏柒柒愣了一下,仔细回想,随即用力点头:“很多!很多人都低下了头,我看到了!他们心里肯定也是不服的!”
“这就够了。”历勿卷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今天埋下的种子,不会那么轻易死去。我们需要做的,不是沉浸在愤怒中,而是想办法,让这火种烧得更旺,让更多的人相信,我们的路,是对的。”
他将自己的分析和觉悟,简单明了地告诉了苏柒柒:“个人的反抗,力量终究有限。我们需要团结更多志同道合的人,需要找到更合适的场合,发出更大的声音。”
苏柒柒听得眼神发亮,之前的担忧和愤懑被一种更激昂的情绪所取代。她用力点头,眼神坚定:“历师兄,我明白!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跟着你!我相信你的路,才是对的!”
她的支持,简单而纯粹,却给了历勿卷莫大的鼓舞。
就在这时,脑海中,系统的界面无声无息地浮现:
【检测到宿主经历重大挫折,完成深度理念思考与战略升级。】
【阶段任务‘理念的种子’评估:初步完成。种子已借助冲突事件广泛播撒,引发相当范围底层修士的共鸣与思考。】
【任务奖励发放:解锁【团队管理面板(初级)】。】
【新阶段任务触发:传道受业,萌芽破土。】
【任务目标:在公开场合(建议:传功堂),成功进行一次关于‘可持续高效修仙理念’的宣讲与辩论,并赢得至少十分之一在场听众的初步认同(系统将进行范围扫描判定)。】
【任务提示:理论需结合实例,直面质疑,展现新道路的切实可行性。】
【任务奖励:视完成度及影响力,提升【理念传播影响力】,并解锁相关团队协作增益。】
【失败惩罚:无。(思想启蒙之路,道阻且长)】
【团队管理面板】?传功堂辩论?
历勿卷心中一动。系统果然与他心意相通,指引的方向与他刚刚觉悟到的下一步行动不谋而合!传功堂,那是外门弟子接受功法讲授、进行道法交流的正式场所,其权威性和影响力,远非贡献堂那种资源兑换之地可比。在那里进行公开辩论,无疑是将理念之争,摆到了最前沿的阵地上!
而【团队管理面板】,正是他接下来凝聚力量、推行理念所急需的工具!
他看着眼前眼神坚定的苏柒柒,又感受着脑海中那新解锁的、泛着微光的系统面板,心中豪情顿生。
“好!”历勿卷将最后一口灵食吃完,目光灼灼,“既然他们堵死了私下讲理的路,那我们就走到台前,把这道理,堂堂正正地讲给所有人听!”
他看向苏柒柒,语气变得沉稳而富有计划性:“接下来,我们可能需要做很多准备。首先,要充分利用这三千五百点贡献点,兑换一些必要的资源,提升我们自身的实力和说服力。其次,要开始留意,有哪些弟子可能成为我们的同道……”
微弱的油灯光芒下,两人在这间破旧的柴房中,就着简陋的食盒,开始认真地规划起来。窗外,夜色已深,星子寥落。但这陋室之中燃起的微弱灯火,却仿佛比星辰更加坚定,照亮着两颗决心要撼动旧秩序、开辟新道路的年轻的心。
隐忍,是为了更有力的爆发。觉悟,指引着前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