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98从国库券到商业帝国 第41章 紧急验货

深圳订单的验货，比原定时间提前了三天。

孙建军是上午十点打来的电话，语气急促：“卫东，批发商那边突然通知，今天下午就验货。说是他们老板从香港过来，顺路看看，明天就要回香港。现在四百件货，只完成了三百八十件，还差二十件。怎么办？”

林卫东心里一沉。验货提前，而且老板亲自来，这是大事。如果验货不过，不仅尾款拿不到，可能连预付款都要退。

“差二十件……今天能赶出来吗？”

“我问了陈师傅，说最快也要明天中午。”

“你跟批发商商量，能不能明天验货？”

“商量了，不行。他们说老板行程紧，今天下午三点，必须验货。三点不来，就取消订单。”

三点。现在是上午十点半，还有四个半小时。二十件，根本不可能完成。

“建军哥，你稳住批发商，就说我们在做最后检查，保证三点准时验货。我这边想办法。”

挂了电话，林卫东冲出办公室，开车直奔服装厂。路上，他想了很多办法。借货？不行，款式、面料、做工都要一模一样，借不到。推迟交货？不行，批发商不答应。补做？时间不够。

车到服装厂，他冲进样衣车间。陈师傅正在指导工人赶最后几件，车间里气氛紧张，缝纫机声密集得像暴雨。

“陈师傅，还差多少件？”

“十八件，最快明天中午。”陈师傅抬头，看到林卫东的脸色，“出事了？”

“验货提前到今天下午三点，批发商老板亲自来。三百八十件，还差二十件。”

“二十件……”陈师傅脸色也变了，“今天下午三点，怎么可能？”

“能不能想办法？加人？加班？”

“加人没用，新手不会做。加班……就是所有人不吃饭不休息，最快也要晚上八点。”陈师傅说，“而且，最后几件是衬衫，工序多，一件要两小时。二十件，四十小时，十个人不吃不喝也要四小时。”

林卫东脑子飞快地转。突然，他想到一个办法。

“陈师傅，这三百八十件，都合格吗？”

“都合格，我亲自检查的。”

“那能不能……用样品顶？”

“样品？”陈师傅一愣，“你是说，用之前做的样品，顶最后的二十件？”

“对。样品的质量更好，款式一样，就是尺码可能有点差异。但二十件混在三百八十件里，不容易被发现。”

陈师傅沉默了一会儿：“这……这是造假。万一被发现，就完了。”

“我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林卫东说，“而且，样品是咱们精心做的，质量比大货还好。批发商验货，是抽检，不一定抽到那二十件。只要混过去，验货合格，尾款到手，咱们就安全了。”

“万一抽到呢？”

“那就是命。”林卫东咬牙，“陈师傅，我知道这不对，但公司现在等这笔钱救命。现金流断了，工资发不出，料子买不起，公司就完了。三百多工人，就失业了。”

陈师傅看着林卫东，看着这个才十八岁，却扛着几百人饭碗的年轻人。他想起自己年轻时，在国企，也遇到过这种两难的选择。那时候，他选了守规矩，结果厂子倒了，工人们散了。

“样品在哪儿？”陈师傅问。

“在样品间，有三十件，各种款式都有。”

“挑二十件，尺码尽量接近。我重新检查，有问题的修。你去准备包装，要跟大货一模一样，不能有破绽。”

“谢谢陈师傅！”

林卫东冲到样品间。三十件样品，挂得整整齐齐。他快速挑选，外套八件，衬衫六件，裙子四件，裤子两件。尺码尽量选m码，最普遍。然后拿到车间，陈师傅一件件检查，修线头，调尺寸，熨平整。

中午十二点，二十件样品准备完毕。林卫东让工人加紧包装，用大货的包装袋，打上大货的标签。标签是刘建军提前印好的，有款号、尺码、颜色、生产日期。样品是提前生产的，日期不对。林卫东又让人重新打印标签，日期改成最近。

下午一点，三百八十件大货，二十件样品，全部包装完毕，装箱。总共四十箱，每箱十件。林卫东仔细检查，确认看不出破绽。

下午两点，货车装车完毕。林卫东、陈师傅、吴国栋，三人随车去深圳。车上，气氛凝重，没人说话。陈师傅一直闭着眼，手里捻着佛珠。吴国栋反复检查验货单，生怕漏了什么。林卫东看着窗外飞驰的风景，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下午三点十分，车到深圳罗湖的一个仓库。孙建军已经在门口等着，看到车来，迎上来。

“人在里面，等了一会儿了，有点不高兴。”孙建军低声说，“老板姓黄，香港人，很挑剔。带了两个人，一个验货，一个记录。”

“知道了。”林卫东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仓库很大，堆满了货。中间腾出一块空地，摆着几张桌子。桌子旁坐着三个人，中间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胖子，穿着花衬衫，戴着金链子，是黄老板。左边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拿着本子和笔。右边是个瘦高的中年人，手里拿着放大镜和尺子。

“黄老板，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孙建军上前，用粤语说。

“堵车？深圳什么时候堵车了？”黄老板普通话带着浓重的粤语腔，“我的时间很宝贵，你们耽误不起。”

“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孙建军赔笑，“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林经理，陈师傅，吴师傅。货都带来了，请验货。”

林卫东上前握手：“黄老板，您好，我是林卫东。”

黄老板打量了一下林卫东，眼神里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验货吧。”

箱子打开，一件件衣服拿出来。瘦高中年人——验货员，开始验货。他验得很仔细，每件都看，用放大镜看针脚，用尺子量尺寸，用手摸面料。眼镜年轻人——记录员，在旁边记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里很安静，只有翻动衣服的声音和记录员的写字声。林卫东手心出汗，陈师傅闭着眼，手里还在捻佛珠。孙建军和吴国栋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验到第十箱时，验货员拿起一件衬衫——是样品。他看了很久，用放大镜仔细看领口，又用手摸面料。然后，他抬头看了林卫东一眼。

林卫东心里一紧。

“这件衬衫，”验货员开口，声音很平静，“做工很好，针脚密，线头少，扣眼整齐。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但是，面料比大货的好一点。”验货员说，“大货的面料，是95%棉5%涤。这件，是100%高支棉。虽然一般人看不出，但我摸得出来。”

林卫东脑子嗡的一声。完了，被发现了。

“而且，”验货员继续说，“这件衬衫的标签，生产日期是9月20日。但你们的大货，是从10月8日开始生产的。时间对不上。”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黄老板靠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桌面，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卫东。

“解释一下？”黄老板说。

林卫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

这时，陈师傅睁开眼睛，走上前。

“黄老板，这件衬衫，是样品。”陈师傅平静地说，“我们做样衣车间，第一批做了三十件样品，寄给孙经理，让他给客户看。这批样品，用的是最好的面料，最细的做工，为的是展示我们的最高水平。后来下大货单，为了控制成本，面料改成了95%棉5%涤。但工艺，跟样品一模一样。”

他拿起那件衬衫，指着领口：“您看这个扣眼，锁边工艺，跟大货一样。这个针脚，每厘米13针，跟大货一样。这个尺寸，公差在0.5厘米内，跟大货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面料。但面料更好，对客户来说，是好事。”

黄老板没说话，看着陈师傅。

“至于生产日期，”陈师傅继续说，“样品是9月20日做的，标签是那时候打的。这次验货，我们想展示我们的最高水平，所以放了几件样品进来。但怕客户误会，特意换了新标签，日期改成最近的。可能是工人忙中出错，拿错了标签。这是我们的疏忽，我们认。”

陈师傅说得诚恳，有理有据。黄老板的脸色缓和了些。

“那为什么混在里头？”

“想给黄老板一个惊喜。”林卫东这时开口了，他稳住心神，“我们听说黄老板亲自来验货，想展示我们最好的产品。所以特意放了几件样品，想让黄老板看到我们的潜力。但做法欠妥，应该提前说明。请黄老板见谅。”

黄老板盯着林卫东看了几秒，突然笑了。

“年轻人，有点小聪明。”他站起来，走到货堆前，随手拿起几件衣服看了看，“不过，货做得不错。针脚密，线头少，尺寸准。比我在东莞看的那些厂，好多了。”

他走回桌子旁，坐下：“这批货，我收了。尾款，明天到账。但是……”

他顿了顿。林卫东的心又提起来。

“但是，下批订单，我要加量。一千件，一个月交货。能做到吗？”

林卫东心里一喜，但没表现出来：“能，只要面料到位，工人加班，一定能。”

“行，那就这么定了。”黄老板站起来，“孙生，合同你来拟。价格按原来的，但质量不能降。这批货，有二十件样品，我就不追究了。下不为例。”

“是是是，下不为例。”孙建军连连点头。

送走黄老板，林卫东腿一软，差点站不住。孙建军扶住他。

“卫东，没事了，过去了。”

陈师傅长出一口气，手里的佛珠都被汗浸湿了。

“陈师傅，刚才多亏您。”林卫东说。

“我也是急中生智。”陈师傅说，“但小林，这次是侥幸。下次，不能这么干了。做实业，诚信是根本。一次不诚信，次次不诚信。时间长了，就没人信你了。”

“我记住了，绝没有下次。”

货验完了，尾款有着落了。但林卫东心里，没有轻松，反而更沉重了。这次是混过去了，但暴露了管理的问题，暴露了诚信的风险。公司要做大，要做强，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回滨城的路上，林卫东一直在想。设备、技术、管理、诚信，样样都要抓，样样都要硬。缺一样，公司就立不住。

车在夜色中行驶。窗外，深圳的灯火璀璨，但林卫东无心欣赏。他脑子里，已经在规划公司的未来了。

设备要更新，技术要培训，管理要规范，诚信要坚守。虽然难，虽然慢，但必须做。

因为，他要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是长久的事业。

回到滨城，已经是深夜。林卫东没回家，直接去了公司。刘建军和林秘书还在等。

“验货过了，尾款明天到账。”林卫东说。

两人都松了口气。

“但这次，暴露了很多问题。”林卫东说，“从明天起，公司要整顿。第一，建立严格的质量控制体系，从原料到成品，每道工序都要检查，都要记录。第二，建立诚信档案，从管理层到工人，都要讲诚信，一次失信，永不录用。第三，加强管理培训，从陈师傅到班组长，都要学管理，学沟通，学带团队。第四，完善财务制度，每一分钱都要有来龙去脉，都要有效益。”

“是。”两人记下。

“林秘书，你负责整顿。刘建军配合。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效果。”

“行，我一定做好。”

夜深了，林卫东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窗外，夜色深沉。远处，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

这一天，他经历了惊心动魄的验货，经历了诚信的考验，经历了生死的边缘。但最终，挺过来了。

虽然过程惊险，虽然手段不光彩。

但结果，是好的。公司活了，工人有饭吃了，尾款要到了，新订单也有了。

但教训，是深刻的。做实业，不能投机，不能取巧，必须扎扎实实，必须诚信为本。

这次是教训，也是警示。提醒他，路还长，要一步一个脚印，要走得正，行得端。

他拿出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总结：

“10月25日。

重大事件：深圳订单紧急验货，惊险通过。

教训：1. 生产管理不严，导致货期延误。2. 诚信意识薄弱，差点酿成大错。3. 应急能力不足，遇事慌乱。

整顿措施：1. 建立严格质量体系。2. 建立诚信档案。3. 加强管理培训。4. 完善财务制度。

信念：做实业，诚信是根，质量是命。根正，命硬，才能长久。”

写完了，他合上笔记本，走到窗前。

窗外，夜色深沉。远处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虽然还有很多问题，还有很多挑战。

但他不怕。因为知道，经历了这次教训，公司会更规范，更扎实，更强大。

虽然成长有烦恼，有痛苦，有教训。

但教训过后，是更清醒的头脑，是更坚定的信念，是更成熟的公司。

夜深了，他关灯，回家。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