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三个字——‘等你来’——刻痕未干,仿佛刚从铁门深处渗出。刀尖还卡在裂缝里,血顺着金属纹路往下淌,像在回应某种召唤。
风沙卷过废墟,警笛声扭曲成呜咽,三百具克隆体仍在低语,但频率已乱。我站在原地,刀锋抵门,心跳压着嗡鸣——我知道,它们感应到了什么。
风从背后卷过,带着灰蓝雾气的腥味。远处警笛声变了调,像是被什么扭曲了频率。我知道那不是警察——是灵能场在干扰现实信号。三百具克隆体还趴在地上,手掌贴地,嘴里重复着“父归”,但它们的动作开始错乱,节奏不齐,仿佛控制它们的节点出现了延迟。
这说明源头正在运转,而且就在附近。
我把手术刀收回腰间,抬手摸向耳后的伤口。那里还在发烫,像有东西往颅骨里钻。金手指刚进化,我能听见更多,看得更深,但也更危险。每一次读取亡灵记忆,青铜纹路就往上爬一分。刚才那一瞬回溯已经让我右臂麻木,指尖发硬,像是骨头被锈蚀。
但我必须再试一次。
我蹲下身,用刀尖挑开最近一具克隆体胸口的黑玉碎片。皮肤裂开,露出下面蠕动的金属丝脉。我将左手按上去,闭眼。
疼痛炸开。
不是我的痛,是它的死前七十二小时——被泡在培养液里,意识一点一点灌进来。画面闪现:暗红色大厅,穹顶挂着由人类脊椎串成的吊灯,中央展台躺着一个青年,胸腔打开,灵能在被抽离。台下坐着戴面具的人,举牌竞价。
电子屏显示:“第37号拍品:三十年阳寿,底价三百万灵币。”
落槌瞬间,数据流同步注入培养舱,一段二进制密令注入神经回路,解码后只有一个音节:‘父归’。
这不是自然觉醒,是交易。有人买下这段指令,批量复制,植入这些躯壳。
记忆终点浮现出一行小字:血色霓虹·灵能拍卖会·主控室权限码:归者01。
我睁开眼,青铜色泽已经漫到太阳穴。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上来,神志才没彻底滑进那片死寂。
他们把“我”当商品卖。
也把我父亲留下的东西,当成了启动密钥。
我站起身,甩掉手臂上的冷汗。现在知道源头在哪了,但怎么进去?
这种地方不会让陌生人靠近。入场需要灵能认证,献祭凭证,还有身份密钥。我没有这些。
但我可以偷一个。
两小时后,我在城市边缘找到了他——一个倒在排污口旁的掮客,西装皱得像揉过的纸,脸上戴着编号为“49”的面具。他已经快死了,眼球浑浊,呼吸断断续续。他的左手还紧紧攥着一块晶状物,那是灵格密钥,记录着他参与过三次高阶拍卖的权限。
我没救他。
我用手术刀划开他颅骨侧面,接入残存意识。三秒内,我看到了他最后一次进入的通道编码、生物频率匹配方式、以及安全区巡逻间隙的时间表。
然后我拔出刀,把他拖进阴影里。
我换上他的礼服,扣好领扣,戴上那张面具。衣服上有血,但没人会在意——那种地方,血是装饰品。
排污管道通往地下三层,入口藏在废弃变电站后面。我爬进去时,管壁湿滑,空气里飘着腐臭和电流烧焦的味道。中途经过一处监控盲区,我停下来,把扳指塞进枪膛。按照掮客意识里的路线图,我在第三次电流脉冲间隙翻过红外网,贴墙滑行十米,刚好卡进守卫换岗的七秒盲区。
突然,前方传来机械滴答声——自动巡检蜘蛛正沿管壁靠近。我屏息蜷身,任腐液滴落颈间,直到它从头顶掠过,镜头红光扫过我的面具边缘才敢挪动。
爬行四十分钟后,前方出现一道铁门。门缝透出红光,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血。
我推开门。
大厅比记忆中更庞大。天花板高得看不见顶,只有无数根脊椎骨串联成的吊灯垂下来,每一节都嵌着发光晶体。地面铺的是某种生物角质层,踩上去有弹性,会吸收脚步声。四周坐满了人,全都戴着面具,穿着定制礼服,手里拿着编号牌。
展台上,第九件拍品刚刚结束。
“完整人格使用权,起拍价五百万灵币,成交。”主持人声音平稳,没有情绪。
我站在后排角落,目光扫过四周。侍者端着托盘走动,但他们不是普通人——眼球被替换成透明水晶,能看到里面旋转的数据环;手指关节反向弯曲,方便在空气中操作虚拟界面。墙壁上镶嵌着仍在跳动的心脏,每一下搏动都点亮一盏灯。
这就是他们的能源系统。
也是他们的玩具。
我靠在柱子边,右手插在口袋里,握紧了枪柄。扳指还在枪膛里,我没戴。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第十件拍品上场。
“稀有品种:双生灵媒胚胎,存活率87%,附带预知片段提取功能。”女主持人的声音甜得发腻,“底价八百万,禁止用于私人繁殖实验。”
没人举牌。
直到大殿中央红光骤收,所有吊灯同时熄灭,再亮起时,那人已立于展台之上,暗金长袍无风自动,权杖轻点地面,一圈符文涟漪扩散开来,全场呼吸为之一滞。
“接下来,”他说,“是今晚压轴——‘归容器’意识模板授权。”
我的手指猛地收紧。
是他。
赵无涯。
我曾在亡灵低语中听过这个名字无数次。殡仪馆第一夜,同事死前最后一句话就是喊出他的名字。母亲临终前写的血书里,也有这个签名。二十年前实验室爆炸那天,是他按下终止键,抹掉了所有记录。
而现在,他就站在我眼前,像个贵族一样微笑。
“该模板基于初代灵媒基因序列开发,具备万魂共鸣能力,可作为现实锚点使用。”他抬起手,大屏幕亮起,显示出一组数据流,“授权范围包括记忆灌输协议、行为触发机制、以及最终唤醒指令——‘父归’。”
台下开始有人举牌。
三百万。
五百万。
八百万。
价格一路飙升。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耳朵里的嗡鸣越来越强,像是有无数根线在拉扯我的神经。颅内青铜脉络自行震颤,亡灵感知本能启动,试图连接那些被拍卖的‘容器’…… 每次接触都会让青铜纹路往上爬一寸。我已经感觉到左脸开始发僵,像是皮肤下面长出了鳞片。
不能在这里失控。
我深吸一口气,从通风口跃下,落地时格林机枪已经架在肩头。我没有开火,而是将枪口对准大屏幕,用扳指共鸣激活了一段记忆投影。
画面出现。
一间封闭实验室,玻璃舱内漂浮着一个七岁男孩,全身插满导管。赵无涯站在外面,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注射器。他说:“真正的归者,不该有童年。”
他按下按钮。
培养液变红。
屏幕里的男孩睁眼那一刻,我胸口猛地一缩——那是我第一次听见自己哭,而那声音,竟和亡灵低语同频。
有人开始骚动,几个竞拍者站起身,想要离开。
赵无涯没有回头。他只是轻轻拍了下手掌。
“欢迎回家,实验体01号。”
我没有回应。
我抬起右眼,青铜色泽已经扩散至整只眼球。我能看清他身体里的能量流向——左半身是机械改造,核心连接着地下某处节点。他是活的,也是机器的一部分。
枪口缓缓抬起,锁定他眉心。
他知道我在看什么。
“你以为你在追查真相?”他笑了笑,“你只是在完成它。”
我扣住扳机。
十二道影子从两侧逼近,是半灵体守卫,他们的脚不沾地,动作同步,像是被同一根线操控。
我没有退。
赵无涯看着我,眼神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站在这里,枪口对着我。”他说,“但他最后放下了。”
我的手指没有松。
也没有扣下。
大厅的红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地底传来震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