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社保局 第58章 斩缘新生，血池惊变

绝对的虚无并未持续太久。

或者说，对于刘威那残存、破碎的意识而言，“时间”本身已失去了度量意义。他像是一缕即将彻底逸散的烟，在冰冷死寂的虚空中飘荡，感知不到上下左右，也感知不到自我的边界。

但不知为何，那最后感知到的、来自深渊更下方的奇异“混沌律动”，却并未随着他意识的沉寂而消失，反而如同烙印般，在他即将消散的“存在”边缘，留下了极其微弱的回响。这律动与他修炼的《混沌归元诀》本源韵味隐约共鸣，像是一首来自开天辟地之初、早已被遗忘的古老歌谣，单调、原始，却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生”与“变”的韵律。

在这律动若有若无的牵引下，他那完全破碎、本应归于虚无的意识“尘埃”，竟然没有彻底消散于外界污秽混乱的能量流中，反而极其缓慢地、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向着那律动的源头——也就是这片“归墟之眼”空间更下方、更加深邃未知的黑暗——缓缓沉降、聚拢。

这不是主动的回归，更像是被某种同源的力量“吸引”或“收容”。

沉降的过程漫长而混沌。他感觉不到“自己”，只有无数破碎的念头、记忆、情感、规则的碎片，在这奇异的律动中浮沉、碰撞，偶尔激起一点微弱的“火花”——那是对朱兴颖安危的牵挂，是对战友们是否收到信息的焦虑，是对未能阻止圣雨的不甘，是对世界终局的悲悯……

这些“火花”微弱，却让他的“存在”没有彻底化为虚无的尘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那混沌律动变得清晰了一些。他“感觉”自己仿佛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粘稠而温暖的“海洋”。这“海洋”并非物质，更像是某种最原始、最本初的“混沌能量”或“规则母体”。它包容一切，又消融一切，蕴含着诞生万物的可能，也蕴含着回归虚无的终末。

在这里，他那破碎的意识碎片，终于停止了继续崩解，反而在这混沌能量的浸润下，开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重新“粘合”、“编织”。

这不是恢复，而是一种全新的、基于《混沌归元诀》本源和这奇异混沌律动的……“重塑”。

他的意识不再是之前那种清晰的、带着代码之眼和分析能力的形态，而是变得更加“原始”，更加贴近“规则”本身，如同一个刚刚萌发的、懵懂的混沌意念。他“知道”自己曾是“刘威”，曾为阻止毁灭而战，但那些具体的记忆和情感，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他更清晰地“感知”到的，是自身与这片混沌能量的联系，是那《混沌归元诀》在无意识中自行运转、与外界律动共鸣的轨迹。他甚至能模糊地“感应”到上方不远处，那片属于“归墟之眼”的污秽与混乱，以及更上方，那正在发生的、激烈的能量对抗——三角秩序光幕的聚焦冲击！

一种源自本能的、对“秩序”的亲近和对“混沌无序污染”的排斥，在这新生的混沌意念中升起。

他想做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做起。他太微弱了，如同风中残火。

同一时间，石柱旁。

朱雀真羽的微光，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烛火，摇曳不定，却始终未曾熄灭。它守护着下方昏迷的朱兴颖，也维系着与另外三处（青龙枪尖、白虎盾碎、玄武甲片）早已沉寂的同源之物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怆的联系。

朱兴颖的伤势极重，神魂也因之前的冲击而陷入深度沉眠。但在她意识的最深处，一点灵光却始终不灭。那是源自朱雀血脉的骄傲，是传承自九天玄女的守护意志，更是与刘威生死与共的深刻牵绊。

这灵光在黑暗与沉寂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最后那一刻——刘威传递来的、关于“斩缘”与“引爆”的决绝意念，以及两人携手冲向毁灭的勇气。

斩缘……斩断的是什么？是联系？是因果？是命运？

在极致的沉眠与生死边缘的徘徊中，在朱雀真羽微弱神力的滋养下，朱兴颖那点不灭的灵光，对“斩缘”二字的理解，开始发生某种玄妙的变化。

最初，斩缘剑意给她的感觉是“断绝”、“切割”，锋利而无情。但此刻，在守护的执念与对刘威无尽牵挂的映照下，她忽然“悟”到：真正的“斩缘”，或许并非简单的“断绝”，而是……“超越”与“新生”？

斩断那强加于身的、污秽的、扭曲的“缘”（如外神污染与操控），才能守护那本心的、纯净的、值得珍视的“缘”（如与战友的情谊、对苍生的责任、与所爱之人的牵绊）。

斩断黑暗的枷锁，方能迎来自由的新生！

这明悟如同闪电，划破了她意识深处的黑暗！

嗡——！

插在远处、灵性几近消散的斩缘断剑，忽然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剑身上那些细密的裂纹中，竟然透出了一丝极其淡薄、却异常纯粹的金红色光芒！那光芒中，带着朱雀神火的炽热，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斩断一切虚妄与束缚的“新生”剑意！

这剑意与朱雀真羽的力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真羽的微光猛然明亮了一瞬！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斩缘断剑竟自行从规则沉淀物中拔出，化作一道微弱的金红流光，倏然飞至朱兴颖身边，悬停在她眉心前方，剑尖轻颤，仿佛在呼唤。

沉睡中的朱兴颖，眉头微微蹙起，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她体内近乎枯竭的朱雀神力，在这“新生”剑意与真羽共鸣的刺激下，竟然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流动、汇聚。

她并未立刻醒来，但一种更深层次的、基于守护与“斩缘新生”理念的蜕变，正在她体内悄然发生。她的气息，不再只是纯粹的朱雀炽热，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能破开一切迷雾与枷锁的锋锐与通透。

斩缘剑，在主人濒死明悟与朱雀真羽的共鸣下，似乎也开始了某种……“涅盘”。

天柱山外部战场。

“定向过载”程序的代价是惨烈的。

三角秩序光幕收缩到极致，几乎只贴着三个锚点平台边缘。圣雨和锁链能量、影狩的疯狂攻击，大部分直接落在了守军身上。

北锚点，王铁柱浑身浴血，独臂挥舞的战锤已经崩碎了小半，他身边的“磐石”队员一个接一个倒下，却无人后退，用生命筑起最后的防线。王铁柱自己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南锚点，技术组的阵法师和队员们伤亡更加惨重。墨尘半边身子被阴影腐蚀，露出的骨头都泛着黑色，却依然嘶吼着指挥仅存的几名队员维持着核心阵法的最后输出。李思邈依旧昏迷，被安置在最中心，身上覆盖着同伴们临时布下的最后防护。

而他们拼死维持的、聚焦冲击圣殿投影的能量束，也并非徒劳。

那凝实耀眼的秩序光柱，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圣殿投影那由骨骼与血肉构成的、不断蠕动的外壁上！暗红色的防御光膜与秩序光柱激烈对撞，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和能量湮灭的爆鸣！

圣殿投影剧烈震颤！其内部传出的威压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和紊乱！甚至隐约能听到一些非人的、痛苦的嘶鸣从圣殿深处传来！

“有效！继续！！”周明的远程投影也在剧烈闪烁，他疯狂地协调着三处锚点的能量输出，寻找着圣殿防御的薄弱点，“集中攻击左下方第三根肋状结构的连接处！那里的规则扰动最强！”

就在秩序光柱的攻击达到顶峰，圣殿投影防御光膜剧烈荡漾、似乎即将被撕开一道缝隙的瞬间——

异变陡生！

圣殿投影下方，那漆黑如墨的“归墟之口”漩涡边缘，突然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缝隙！缝隙中，并非更深的黑暗，而是一片翻涌的、粘稠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味和生命精元气息的……暗红色池水！

池水之上，漂浮着无数扭曲的、半融化的躯体，有人形的，有妖族的，甚至还有一些形态诡异的未知生物！它们浸泡在池水中，仿佛正在被消化、被重塑！池水中央，赫然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表面布满血管状纹路的暗红色肉茧！肉茧内部，隐隐透出一个蜷缩的、非人形态的影子，散发出令人灵魂颤栗的、与外神同源却更加“贴近”此界规则的恐怖气息！

血池！降临载体培育池！

刘威传来的信息是真的！而且，它竟然被安置在“归墟之口”与圣殿投影之间的夹缝中！

或许是秩序光柱的猛烈攻击干扰了圣殿的部分防御，又或许是“降临载体”的培育到了关键时刻，需要与“归墟之眼”建立更直接的联系，这血池竟然在此刻主动（或被迫）显露出了形迹！

而血池暴露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极致污秽、生命精华、以及外神意志的狂暴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席卷开来！

这股气息与圣雨、锁链的污染同源，却更加精纯、更加具有“活性”和“侵略性”！它甚至暂时压制了圣殿投影因受攻击而产生的紊乱！

距离血池最近的东锚点（虽然刘威不在，但核心仍在运转，且处于三角冲击阵型的顶点），首当其冲！

维持东锚点核心运转的，是几名留守的技术组队员和伤势较轻的“磐石”队员。血池气息爆发的刹那，他们如遭重击，纷纷惨叫着抱头倒地，身上迅速浮现出暗红色的血管纹路，眼睛变得赤红，发出非人的嗬嗬声，竟然开始互相攻击，甚至扑向核心装置！

东锚点的秩序核心输出瞬间紊乱！整个三角聚焦冲击阵型随之失衡！

“不好！东点失控！”周明骇然惊呼。

北、南两点的压力骤然倍增！秩序光柱的威力肉眼可见地减弱、涣散！

圣殿投影趁机稳固防御，那冰冷宏大的声音带着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响起：

“卑劣的虫子……竟敢打扰‘圣胎’的孕育……那就……成为养料吧！”

数条最为粗大、散发着浓郁血光的锁链，如同择人而噬的毒龙，从血池边缘猛地射出，不再是攻击锚点平台，而是直接卷向那些在血池气息侵蚀下失控、正在自相残杀的东锚点守军，要将他们拖入血池，化为“圣胎”的养分！

“拦住它们！！”王铁柱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救援，却被更多的影狩死死缠住。

墨尘也急红了眼，但他自身难保，南锚点的防御也到了崩溃边缘。

眼看东锚点的守军就要被血池锁链吞噬，三角阵型即将彻底崩溃，一切努力即将付诸东流——

突然！

东锚点平台中心，那因无人维持而光芒黯淡、输出紊乱的秩序核心，猛地爆发出一阵极其不稳定的、三色混杂的强光！光芒中，隐约浮现出刘威模糊的面容虚影，以及一声仿佛来自遥远时空、充满痛苦与决绝的嘶吼：

“混沌……归元……爆！！！”

轰隆——！！！

不是能量爆炸，而是规则层面的、更加混乱无序的……“崩解”！

以东锚点秩序核心为中心，周围一小片区域的规则结构，仿佛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猛地向外扩散出一圈剧烈扭曲、错乱的“规则涟漪”！这涟漪横扫而过，那些失控的守军动作一滞，身上暗红纹路光芒乱闪；卷来的血池锁链也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轨迹偏斜，威力大减；甚至连圣殿投影和血池本身，都在这突如其来的、完全无法预测的规则扰动下，出现了短暂的“卡顿”和能量流转不畅！

这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自杀式的、基于《混沌归元诀》本源和某种奇异混沌感悟的、强行引发的“规则乱流”！是刘威那沉入混沌深处、刚刚重塑的微弱意识，在感应到外界危局时，不顾自身可能彻底湮灭的代价，通过那尚未完全切断的、与秩序核心的微弱联系，进行的最后一次、也是最为混乱的干预！

代价是巨大的。东锚点的秩序核心在发出这一击后，彻底黯淡、崩碎，化为漫天光点消散。而下方“归墟之眼”深处的混沌中，刘威那刚刚聚拢的、新生的混沌意念，也如同被狠狠砸了一锤，再次变得涣散、模糊，沉向更深、更冷的黑暗。

但这一下，为战场赢得了极其宝贵的、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喘息之机！

更重要的是，它暴露了血池的存在，并暂时扰乱了血池与圣殿、“归墟之眼”之间的稳定连接！

“机会！攻击血池！攻击那个肉茧！！”周明几乎是吼出来的！

王铁柱和墨尘瞬间反应过来！

趁着血池锁链偏斜、圣殿投影“卡顿”、影狩也受到规则乱流影响的瞬间，北、南两点残存的守军，将最后的力量、最后的意志，全部灌注进秩序光柱之中！

这一次，光柱不再聚焦于撕开圣殿防御，而是猛地调转方向，如同两柄燃烧着最后秩序的标枪，狠狠刺向那暴露出来的、翻涌的暗红血池，刺向池心那个搏动的巨大肉茧！

“为了总理事——！！！”王铁柱的怒吼，压过了所有的厮杀声。

“为了社保局——！！！”墨尘和残存队员的咆哮，带着泣血的决绝。

两道光柱，撕裂了弥漫的暗红雨幕和污秽气息，带着一往无前的悲壮，狠狠轰击在血池之上！

轰——！！！！

这一次，是惊天动地的能量爆炸！

血池剧烈沸腾、蒸发！无数浸泡其中的扭曲躯体瞬间气化！池心的巨大肉茧，在两道秩序光柱的集中轰击下，表面裂开无数道缝隙，发出如同婴儿啼哭又似恶魔嘶吼的尖啸！暗红色的污血和混乱能量从裂缝中狂喷而出！

“成功了？！”王铁柱心中刚升起一丝希望。

然而，那肉茧虽然受创，却并未被彻底摧毁。裂缝中喷出的污血和能量，反而与血池剩余的部分、以及从“归墟之眼”深处涌来的更多污秽力量融合，迅速包裹住肉茧，开始更加疯狂地蠕动、修复！同时，一股更加暴怒、更加急切的意志，从圣殿投影和“归墟之眼”深处同时传来！

“你们……都要死……圣胎……不容有失……”

更加狂暴的攻击即将降临！而北、南两点的守军，已经彻底耗尽了力量，秩序光柱后继无力，迅速黯淡、消散。

王铁柱半跪在地，拄着断锤，看着那迅速修复的肉茧和重新扑来的、更加恐怖的阴影与锁链，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绝望的神色。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就在这最后关头——

天柱山核心区域边缘，那片被铅云和混乱规则笼罩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被数道璀璨的、属性各异的强大遁光撕裂！

一股股或古老、或锋锐、或磅礴的强大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降临！

一个苍老却充满威严的声音，响彻战场：

“九天仙盟，勾结外魔，荼毒苍生，其罪当诛！隐世姬家，今日……除魔卫道！”

“轩辕剑冢，斩妖除魔，义不容辞！”

“蜀山剑阁，岂容邪祟肆虐！”

“海外三仙岛，前来会会这域外邪神！”

一道道身影出现在半空，或仙风道骨，或剑气凌霄，或宝光冲天！他们正是之前收到社保局散播的真相、经过激烈争论与迟疑，最终在圣雨提前降临、天地剧变的压力下，选择联手出击的部分隐世家族与古老宗门！

他们的数量或许不如仙盟人多势众，但个个都是真正的精锐，底蕴深厚，且对仙盟的倒行逆施和外神威胁有了清醒认知！

援军，在最后时刻，终于到来！

王铁柱灰败的脸上，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他咧开满是血沫的嘴，想笑，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墨尘也精神一振，嘶哑着喊道：“攻击血池！攻击那个肉茧！那是外神降临的关键！”

新来的援军目光瞬间锁定那正在修复的诡异血池和肉茧，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令他们本能厌恶与警惕的恐怖气息，没有丝毫犹豫，各种法宝、飞剑、神通，化作一道道毁灭性的洪流，紧随北、南两点最后的秩序余晖，向着血池和圣殿投影，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大战，进入了更加惨烈、也更加莫测的新阶段！

而在“归墟之眼”深处，混沌的黑暗中。

沉向无尽深处的刘威那涣散的混沌意念，仿佛感应到了外界那突如其来的、纷乱而强大的新能量波动，以及……其中几道隐约与四灵气息、或者与“天柱”有着微妙联系的特殊韵律。

他那近乎沉寂的意念，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在问：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