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绯 第20章 月影重照 心潮难平

那场看似平常的相亲茶叙，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沈清辞看似平静的心湖，激起的波澜远未停息，反而在独处时愈发汹涌。他驾车返回顶层公寓的途中，车窗外的都市流光溢彩，却丝毫无法映入他混乱的脑海。苏曼卿的一颦一笑，那声慵懒而熟悉的“小辞”，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眼神还像小时候一样干净”，如同循环播放的电影片段，反复冲击着他的神经。

激动。是的，是难以抑制的激动。少年时代遥不可及的白月光，那个曾见证并包容了他最不堪秘密的女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重新出现，风采更胜往昔。她不仅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更手握李氏集团的权柄，褪去了依附他人的柔光，增添了几分掌权者的从容与威仪。这种成熟女性极致的魅力，与他内心深处“清清”所向往的完美形象高度重合，甚至超越了虚拟的幻想，以一种鲜活、强大且知根知底的姿态，对他形成了致命的吸引力。

然而，激动退潮后，涌上心头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后悔。

他为什么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

当时他被巨大的震惊和旧日情绪淹没，全程都处于一种竭力维持镇定的被动状态。所有的社交礼仪、商业客套，在苏曼卿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像个笨拙的少年，在她主导的谈话节奏中，竟然忘了索要一个最直接、最合理的联系方式——无论是为了公事（沈氏与李氏可能的合作），还是为了私谊（邻居旧识）。

现在，茶凉人散，他才猛然惊醒。他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再去直接联系苏曼卿。难道要他通过父亲或者母亲，迂回地打听一个多年未联系的“邻居阿姨”的电话？这显得太过刻意，也极易引起不必要的猜疑。更直接的路子，似乎是通过李晚晴。

但，他不敢。

向李晚晴索要其母亲的联系方式？这简直是把“我对你妈更感兴趣”写在了脸上。且不论这会对本就目的明确的“联姻”事宜造成何种毁灭性打击，单是想象一下那种场景，就足以让沈清辞感到无比的尴尬和……羞耻。这无异于将自己隐秘的心思暴露在阳光之下，而对象，还是他可能需要的联姻伙伴。风险太高，后果不堪设想。

更重要的是，李父的去世，使得苏曼卿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丈夫的苏阿姨，而是李氏集团的董事长。这个身份的巨大转变，使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和微妙。他不能再以看待“邻居阿姨”或“父亲好友妻子”的眼光去看待她。她现在是一个需要平等对待、甚至需要谨慎评估的商业对手或潜在盟友。任何轻率的、带着私人情感的接近，都可能被解读为别有用心的商业试探。

这种认知，像一盆冷水，浇熄了他部分因重逢而燃起的炽热，但也让那份渴望变得更加焦灼和……带有了一丝博弈的色彩。

回到公寓，他习惯性地想要卸下一切束缚，躲进“清清”的世界寻求慰藉。但今天，当他站在衣帽间那面巨大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昂贵西装、眉眼间却难掩疲惫与迷茫的年轻男人时，他竟然有些……迟疑了。

苏曼卿的重新出现，像一面无比清晰的镜子，照见了他所有行为的根源。他追求“清清”的极致女性化形象，在多大程度上，是对少年时那个可望不可即的苏曼卿的模仿与投射？他现在精心经营的这个匿名账号，所获得的虚拟赞美，在真实的、强大的、并且知晓他部分秘密的苏曼卿面前，是否显得苍白可笑？

一种前所未有的脆弱感攫住了他。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精心构筑的这个秘密世界，或许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另一个真实存在的女性影像之上。而如今，这个“原型”不仅归来，还以一种他必须仰视的姿态，站在了与他平行的舞台上。

他没有换上女装，而是烦躁地解开了领带，倒了一杯威士忌，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夜景依旧璀璨，却无法照亮他内心的混乱。

他需要冷静。必须冷静。

苏曼卿的回归，是危机，也可能是……转机？

这个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既然她知晓他过去的秘密，并且当年选择了包容而非揭穿，这是否意味着，她某种程度上是“安全”的？甚至……有没有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她能够理解他现在的状态？毕竟，她是那样一个特立独行、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但这个想法太过危险，像在悬崖边跳舞。他不能确定如今的苏曼卿，在经历了丧夫之痛、执掌大权之后，是否还保有当年的那份通透与……纵容。商场的残酷足以改变任何人。任何错误的判断，都可能将他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辞在一种极度焦灼的状态中度过。他像往常一样处理公务，主持会议，谈判项目，但效率明显受到影响。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分神，思考如何能“自然”地再次与苏曼卿产生交集。

他动用了些关系，悄悄收集了更多关于李氏集团和苏曼卿近年的信息。情报显示，她接手李氏后，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手腕，以柔克刚，稳住了局面，并且正在寻求新的业务增长点，其中几个方向，与沈氏集团未来的规划有重合的可能。

这是一个突破口。商业合作，是最名正言顺的理由。

他指示手下，精心准备了一份关于潜在合作领域的初步建议书，措辞严谨，利益点清晰。但他迟迟没有下令发出。他在犹豫。这份建议书由他亲自发出，意图过于明显。由沈氏集团相关部门按流程发出，又显得过于公事公办，无法达成他建立私人联系渠道的真正目的。

就在他踌躇不决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契机出现了。

一周后，一场由市政府牵头举办的高端经济论坛在本市举行。与会者皆是商界顶尖人物。沈清辞作为沈氏的代表，自然是重点嘉宾。当他步入会场，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人群时，心脏猛地一跳——就在不远处的贵宾休息区，苏曼卿正端着一杯香槟，与几位头发花白的商业大佬谈笑风生。

她今天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定制套装，剪裁利落，既凸显了身材曲线，又不失掌权者的干练。妆容精致，气场强大，在一群中老年男性企业家中，显得格外耀眼。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机会来了。这不是私下的会面，而是公开的场合，最适合“偶遇”和“洽谈公事”。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脸上挂起无可挑剔的、属于沈清辞的从容微笑，迈步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