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之绯 第119章 雌宴惊鸿 母仪新伴

宴会厅内，流光溢彩，人声鼎沸。祝福的浪潮围绕着今晚的绝对主角——苏曼卿与杨辰。沈清辞端着香槟，脸上维持着无可挑剔的、略带疏离的微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最终，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定格。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猝然攥紧，呼吸有瞬间的凝滞。

在那个被巨大盆栽半掩的休息区沙发旁，他看到了他的母亲，周婉清。

周婉清今晚无疑是耀眼的。她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曳地长裙，丝绒材质在灯光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颈间那串传奇级别的钻石项链“深海之星”熠熠生辉，衬得她肌肤胜雪，雍容华贵之中，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气。岁月似乎格外厚待她，那张精心保养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皱纹，只有成熟女性极致的风韵与威仪。

然而，让沈清辞血液几乎冻结的，并非母亲一如既往的夺目，而是她身边的那个人，以及两人之间……过分亲昵的互动。

那是一个看起来极为年轻的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绝不会比沈清辞年纪大。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藏青色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脖颈。他生得极其俊朗，眉眼飞扬，带着几分世家子弟特有的、被宠坏的骄矜与勃勃生气。此刻，他正微微侧着头，凑在周婉清耳边低语着什么，嘴角噙着一抹懒洋洋的、带着几分痞气的笑意。

而周婉清，非但没有丝毫排斥，反而微微仰头，听着男孩的低语，保养得宜的手指轻轻掩着红唇，发出了一阵低沉而愉悦的轻笑！那笑声中，带着一种沈清辞从未在母亲身上听到过的、属于小女人的、带着娇嗔与纵容的意味！她甚至伸出手，看似随意地，用指尖轻轻点了点那年轻男子的鼻尖，动作亲昵得近乎……打情骂俏！

这年轻男子，沈清辞认得，或者说，听说过。正是母亲那位有着深厚红色背景的“小男友”，凌家那个备受宠爱的幼子，凌云彻。圈内人私下都称他“小凌少”。

一股混杂着震惊、荒谬、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感，猛地冲上沈清辞的头顶！他知道父母关系早已名存实亡，知道母亲权势滔天，生活绝不可能只有父亲一人。但如此直观地、在这样公开的场合，看到母亲与一个年纪足以做她儿子的男孩如此亲密无间，那种视觉和认知上的冲击力，还是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准备。

就在这时，苏曼卿挽着杨辰，恰巧也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周婉清和凌云彻。苏曼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玩味，她拉着杨辰，袅袅婷婷地走了过去。

“婉清姐！”苏曼卿的声音带着娇媚的笑意，打破了角落的旖旎氛围，“躲在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让我们也听听？”

周婉清闻声抬起头，脸上愉悦的笑容未减，反而更添几分从容，她自然地挽住凌云彻的手臂，将他稍稍带向前一步，笑道：“曼卿来了。正和小凌说笑呢，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尽会逗我开心。”

凌云彻面对苏曼卿，收起了几分慵懒，但眉宇间的傲气依旧，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语气不算恭敬，却也带着对长辈的起码礼貌：“苏阿姨，恭喜。” 他的目光在掠过苏曼卿身边的杨辰时，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同为顶级纨绔的打量与比较。

苏曼卿的目光在周婉清和凌云彻之间流转，红唇勾起一抹极具深意的弧度，她故意用带着调侃的语气，对凌云彻说道：“小凌啊，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把我们周大美女霸占了这么久，什么时候才肯给个名分，正式娶回家呀？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这话语里的暗示和怂恿，几乎已经不加掩饰！周围几个隐约听到的宾客，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沈清辞站在几步之外，听着苏曼卿这近乎拱火的言语，指尖瞬间冰凉！他下意识地看向母亲。

周婉清的反应，却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她没有丝毫的羞赧或尴尬，反而发出一阵更加爽朗而大气的笑声，她甚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凌云彻挽着她的手背，动作自然无比，仿佛这只是朋友间无伤大雅的玩笑。她抬眼看向苏曼卿，眼神中带着一丝嗔怪，却又充满了掌控全局的自信与风情：

“曼卿！你就别打趣我们了！什么娶不娶的，孩子们都在呢，净胡说！” 她语气轻松，将苏曼卿的话定性为“玩笑”，巧妙化解了可能的尴尬，却又没有完全否认与凌云彻的关系，反而更添一层暧昧。

就在这时，周婉清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越过了苏曼卿的肩膀，落在了僵立在不远处的沈清辞身上。她的眼神微微一顿，随即，那抹属于热恋中女人的娇媚迅速褪去，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属于母亲的温和与……一丝几不可察的复杂。

她朝着沈清辞的方向，轻轻招了招手，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介绍意味：“清辞，过来。”

一瞬间，周围的目光，包括苏曼卿、杨辰，以及那个凌云彻，都齐刷刷地聚焦到了沈清辞身上。

沈清辞感觉自己的脚步有千斤重，但他还是强迫自己迈开步子，脸上维持着平静，走了过去。每靠近一步，他都能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年轻男子——凌云彻——投来的、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居高临下的打量目光。那目光，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带着属于胜利者和既得利益者的优越感。

“妈。苏阿姨，杨先生，恭喜。”沈清辞走到近前，微微欠身，声音平稳，礼节无可挑剔。

周婉清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母亲骄傲的笑容，她先是对苏曼卿和杨辰介绍道：“曼卿，小辰，这是清辞，我儿子。” 语气中，带着一丝属于母亲的、惯常的展示。

然后，她非常自然地转向身边的凌云彻，语气依旧轻松熟稔，仿佛在介绍一位重要的家人朋友，而非她的“小男友”：“小凌，这是清辞，我跟你提过的。”

最后，她才看向沈清辞，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界定：“清辞，这是凌云彻，你叫……凌少就好。年轻人，多认识认识。”

“我儿子。”

“凌少。”

这两个称呼，亲疏立判！一个带着血缘的纽带与归属，另一个，则是客气而疏远的社交称谓。周婉清用最平静、最大度的方式，在这场诡异的“四人会面”中，清晰地划下了界限，扞卫了她作为母亲的绝对主导地位，也明确了沈清辞和凌云彻各自的位置。

她没有丝毫的扭捏或难堪，仿佛带着年轻男友出席儿子也在场的盛大宴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份镇定与掌控力，令人心惊。

凌云彻闻言，嘴角那抹痞气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他上下打量着沈清辞，目光最终落在他那身介于男女之间的礼服上，眼神中掠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捉摸的玩味，他伸出手，语气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熟络：“哟，这就是清辞啊，常听婉清姐提起。果然……一表人才。我是凌云彻，幸会。”

他那句拖长了音调的“一表人才”，配上他那审视的目光，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暗示和轻慢。

沈清辞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但他面上不动声色，伸出手，与凌云彻轻轻一握。凌云彻的手心干燥有力，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度，一触即分，却仿佛留下了一道无形的烙印。

“凌少，幸会。”沈清辞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曼卿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尤其是沈清辞那强装镇定下细微的僵硬，她红唇微勾，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的好戏。杨辰则站在她身边，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看向沈清辞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同病相怜式的怜悯（在他看来，沈清辞和他一样，都是被强大女性“圈养”的，只是方式不同）以及一丝优越感（毕竟，他才是即将被“正名”的那个）。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别站在这儿了。”周婉清适时地开口，打破了这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她挽着凌云彻的手臂，对苏曼卿笑道：“曼卿，你们快去招呼其他客人吧，别怠慢了。我和小凌再去那边见几个朋友。”

说完，她对着沈清辞投去一个看似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眼神：“清辞，你也去忙你的吧。”

然后，她便姿态优雅地挽着凌云彻，转身走向了另一群宾客，言笑晏晏，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从未发生。

沈清辞站在原地，看着母亲和那个年轻男孩离去的背影，看着他们之间那刺眼的亲密姿态，感觉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血液冰冷的流动声。

母仪新伴，雌宴惊鸿。母亲用最从容的姿态，给了他最沉重的一击。她不仅拥有着他无法想象的权势和自由，更拥有着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坦然面对自身**并掌控一切的强悍内心。

与她相比，自己那点隐藏在虚拟身份下的扭曲沉溺、那点因苏曼卿而生的卑微痛苦，显得何其……可笑与渺小。

他端起侍者盘中的一杯烈酒，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无法温暖他此刻冰冷彻骨的心。

这场订婚宴，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一场简单的社交活动。而是一场公开的处刑，一次对他所有伪装和尊严的无情践踏。而他，只能站在这里，微笑着，承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