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的灯光熄灭,世界陷入一片深沉的黑暗与死寂。
这黑暗只持续了三秒,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灯光再次亮起,刺目的白光将所有人的表情都照得无所遁形。
孙维新面如死灰,张教授眼神复杂,而沈玖,她依旧站在那片废墟的阴影里,平静得像一口古井。
最终结果的宣布,被推迟了半个小时。
一个突兀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现场微妙的平衡。孙维新,这位丰禾集团的首席研究员,竟然在结果公布前的最后关头,单方面召开了一场紧急媒体发布会。
发布会现场,设在赛场一侧的贵宾休息室。
长枪短炮般的镜头,对准了主席台上那个脸色苍白、眼神却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男人。“各位媒体朋友,”孙维新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嘶哑,“我以我个人,以及丰禾研究院的名誉担保,此次比赛存在严重的不公与安全隐患!”
他话音未落,台下已是一片哗然:“就在刚才,我们对6号样品进行了紧急的微观结构分析,”孙维新举起一张打印出来的、布满了复杂图谱和数据的报告,如同举起一道最后的令牌,“报告显示,6号样品中,检测出了一种自然界中从未被记录过的未知活性菌株!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它的安全性是存疑的!它很可能是酿造过程中,违规添加了某种未经批准的、具有风味诱导性的化学添加剂!”
“未知菌株!”
“违规添加!”
记者们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闪光灯疯狂闪烁,将孙维新那张因激动而扭曲的脸,定格成一幅幅狰狞的画面。
他要毁了她!既然赢不了,那就将她连同她那坛“异端”的酒,一起钉在耻辱柱上!
就在骚动达到顶峰时,发布会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沈玖走了进来。
她没有看孙维新,也没有理会那些几乎要戳到她脸上的镜头。
她只是静静地走到了台侧,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阿琳点了点头。
阿琳会意,将一个U盘插入了现场的投影设备:“孙总,”沈玖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冰,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房间,“您说得对,这坛酒里,确实有一种东西,是你们的实验室里永远也找不到的。”
她话音刚落,背后的大屏幕骤然亮起。
画面并非高清,而是带着红外摄像头特有的灰白噪点。
时间戳显示,正是昨天那个暴雨倾盆的深夜。
镜头对准的,是三号工棚外那排用来制作酒曲的木制曲模。
画面中,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趁着所有人都被暴雨和混乱吸引了注意力时,悄然靠近。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喷雾瓶,对着那些暴露在空气中的曲料,快速地喷洒着什么。
红外影像下,那喷出的雾气,像一片绝望的幽灵。
画面中的人,正是孙维新的一个助手!
“消毒剂,一种广谱工业杀菌剂,”沈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它的目的,是杀死我们曲料中所有自然发酵的菌群,让我们的酒,变成一滩没有灵魂的死水。”
她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了孙维新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上:“可惜,它失败了。因为有些东西,是杀不死的。”
沈玖缓缓环视全场,目光扫过每一张惊愕的脸,最后,她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在喧嚣的会场中,落下最后一击:“你们怕的不是我们赢。”
“你们怕的,是让所有人都知道——”
“真正的味道,从来,就不在你们的试管里!”
……
颁奖仪式在一种近乎凝固的诡异气氛中重新开始。
主持人手心全是汗,他拿着手卡,声音干涩地念着冗长的感谢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台下的两个焦点。
孙维新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而沈玖,则像一柄藏了锋的古剑。
“下面,我宣布,本届青禾镇非物质文化遗产酿造技艺擂台赛,最终的获胜者是——”
主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试图用激情来掩盖这满场的尴尬:“6号!沈玖团队!”
话音落下的瞬间,雷鸣般的掌声并未如期而至。
全场,一片死寂。
就在这片死寂中,一个踉跄的身影,忽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是桃婶!
她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高台。
保安下意识地想去阻拦,却被张教授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桃婶没有去领奖,也没有去看沈玖。她像一头悲愤的母兽,径直冲到了一旁的展板前。
那上面,还贴着6号酒的风味轮盘图和介绍。
她猛地从自己那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最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件被塑料纸小心翼翼包裹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复印件,一张泛黄、脆弱,几乎要碎裂的收据复印件:“啪!”
桃婶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复印件狠狠地拍在了展板上,就贴在“沈玖团队”那几个字的旁边:“这是我妈的名字!”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里撕裂出来的,带着血和泪的颤抖,“她叫王桂香!她酿了一辈子酒!一辈子!可沈家的祠堂修了又修,祖宗牌坊上刻满了男人的名字,她连个偏旁部首都没资格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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