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落下之声,犹在耳畔回响。那场庭审的胜利,如同一块巨石投入青禾县这潭深水,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水面之下,更汹涌的暗流已然开始搅动。
法院对“麦田秋”商标及相关资产的冻结裁定,如一纸轻薄的符咒,暂时镇住了那头名为“沈氏大宗”的巨兽,却也彻底激怒了它。
三日来,县城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宁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第三日,子夜。
窗外月色清冷,如水银泻地。
沈玖刚刚结束对新一批麦种发酵数据的整理,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刺破了满室的黑暗。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她滑开接听,听筒里传来一阵急促而压抑的喘息,随即是一个年轻女子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是沈总吗?我是小陈……周师傅病房的护士!”
沈玖的心猛地一沉:“出什么事了?”
“他们……他们来过!”小陈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就在刚才,我巡房的时候发现,周师傅病床旁的生命体征监控……黑屏了。我去找值班医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穿着黑西装的人从病房里出来,走得很快……”
“周师傅怎么样了?”沈玖的声音瞬间变得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陷入了深度昏迷。李院长正在抢救,他让我……让我无论如何要通知你。”
挂断电话,沈玖抓起外套冲出工坊,夜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
她驱车疾驰,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飞速倒退,最终被医院那片惨白的灯光吞噬。
神经科的重症监护室外,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李院长一脸疲惫地靠在墙上,见沈玖赶到,他摘下口罩,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写满了无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情况很不好。”他声音沙哑,将一份脑部CT图递给沈玖,指着上面一处微小的阴影,“你看这里,脑部供血出现异常,血氧饱和度急剧下降。这……不太像是二次中风的自然发病特征。”
他的话点到即止,但沈玖已然全懂。这不是天灾,是**。
她透过玻璃窗望向病床上的老人。
周师傅静静地躺着,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那张曾因守护秘密而紧绷的脸,此刻蜡黄松弛,毫无生气。
那台本该彻夜鸣响的监控仪,屏幕上一片死寂的雪花,仿佛一个无声的嘲讽。
“监控录像呢?”沈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得可怕。
李院长苦涩地摇了摇头:“很不巧,那一整条走廊的线路都在那个时间段‘故障’了。对方……做得滴水不漏。”
沈玖没有再追问。
她知道,在这张由权力和资本织就的大网中,李院长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冒着巨大的风险。
她推门走进病房,浓重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的男士古龙水气味,刺得她鼻腔发酸。
她搬了张椅子,在周师傅床边坐下,轻轻握住老人那只枯瘦冰冷、布满老年斑的手。那只手,曾为她指出一条通往真相的幽径。
她俯下身,在他耳边,用一种近乎呢喃的语调,开始低声诵念。
她念的,不是经文,也不是祷告,而是一个个尘封已久的名字:“沈氏云娘、沈氏月娥、沈氏慧心……”
那些名字,是她昨夜借助系统最后一次反馈的“公共记忆”流光,从那份被烧毁的《青禾女匠录》残页上补全的。
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代女匠的荣光与血汗。
她相信,这些名字,是周师傅穷尽一生想要守护的执念,也是此刻唯一能唤醒他求生意识的咒语。
夜,愈发深沉。沈玖就这么守着,一遍又一遍地诵念着。
在意识的深处,她反复回放着几天前初见周师傅时,他从昏迷中递过来的那张纸条,以及签到本上,自己听到的那句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低语:“月照西厢,砖下有声。”
月照西厢……砖下有声……这八个字,像一道玄奥的符箓,刻在她的脑海里,是什么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泛起鱼肚白。
一直毫无反应的周师傅,眼皮忽然颤动了一下。
沈玖立刻屏住了呼吸。
老人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无神地转动着,仿佛在混沌的世界里寻找一个焦点。
片刻之后,那涣散的目光忽然聚焦,死死地锁在了沈玖的脸上。
他的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之力,吐出了四个字:“月……照……西……厢……”
话音刚落,他眼中的光芒便如风中残烛,骤然熄灭,整个人再度陷入沉寂的昏迷。
沈玖的心,被这四个字狠狠地攥住了。
她知道,这是周师傅用生命传递出的最后线索!
她立刻驱车赶往县档案馆。
此时天光大亮,档案馆尚未开门,她直接找到了郑文澜。
面对这位神情复杂的“盟友”,她没有半句废话,开门见山:“我需要禾源县老档案馆最原始的建筑图纸,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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